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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龙尾和龙头

门倒是被踢开了,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弹回来又立刻关上了。门弹回来的力道惊人,把那两人给震下了楼。

那两人摔得不轻,躺在地上呻吟。他们虽然忿忿不平,却也知道遇见高手了,不敢再纠缠,相扶离开了。

掌柜惊魂未定,在门外埋怨琴师:“哎呀,您怎么把他们的得罪了!万一他们是哪家皇亲国戚派来的,恼羞成怒拆了我这店可如何是好?”

“莫慌,他们不敢。”裴千里说完,悠然喝了一口茶,暗自好笑:刚才那两人不是太子府的就是王爷府的。既然是来请他自然是信他,既然信他就不敢得罪他了。

那两人脸上带着青肿,狼狈地回到太子府,‘噗通’一声跪在太子面前,带着哭腔说:“禀报太子。这江湖术士太傲慢无礼。属下无用,不但没请到,还被打了。”

“都说了要恭敬,恭敬!!一定是你们不够客气。这些高人都会有几分臭脾气。”太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们给我再去请!这一次带上礼物,要是没把人请回来,你们也不要回来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要是平日,任是太子再温和见到家奴被打成这样,也必会先找对方理论几句再说,今日却只训斥自己人。可见他对琴师的重视。

两人只能又灰溜溜带着礼物来客栈了。

这一次,两人在客房门外点头哈腰,声音温柔热情恭敬有礼:“大师,我家主子请您去看看宅邸。”

原本躲在角落不敢露面的客栈掌柜惊得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好一会儿,里面才有人懒洋洋答了一句:“老朽没睡够,改日吧。”其实他早睡够了,不过要太容易被请到,反而会被人瞧不起,才故意这么说。

“没关系,没关系,您接着睡,我们就在这里等您睡醒了。”

“是的,是的,我家主人说今日务必要把您请回去。”

那两人说完就垂手静立,大气不敢出。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了细细的鼾声。

那两人交换了个愤怒而又无奈的眼神,忍着气继续等。

眼看日薄西山,裴千里才起来。他抓起桌上还在呼呼大睡的饭太稀塞到衣服里,原本身长玉立的美男子便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他打开门,装模作样地伸懒腰打哈欠,端着一杯茶摸索走了出去。

“大师好。”那两人喜出望外,忙鞠躬行礼。

裴千里装模作样在茶杯里沾湿了食指,伸到空气中探了探:“哎啊,已经这么晚了,今天去不了了。”

“请大师务必跟我们走一趟,我家主子还在等着您呢。”

“不然我家主子非把我们赶出去不可。”

那两人连声哀求。

“老朽没试过晚上干活。要是不准,岂不是砸了老朽的招牌。”裴千里一脸为难。

那两人一听越发决心要把他弄过去。

这个可恶的老头要是出点纰漏,原本期望甚高的太子定会生气狠狠责罚他。如此,他们两正好出一口恶气。

“您说笑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会不准?”

两人一唱一和就把裴千里架上了马车。

嘿嘿嘿装的侏儒仆人利索地跟着他们爬了上去。

其实裴千里巴不得晚上去,这样才好借着夜色的掩护好好侦查太子府。

太子刚用过晚膳,听说琴师来了,忙出来迎接。

裴千里又被架下了马车,被太子亲自引领进了府。

其实太子犹豫了好久,听说琴师是个瞎子才下决心请他来。因为那些大臣玩意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在朝堂上碎碎叨叨。

府上仆人们都被太子一早叮嘱过说话要小心不要泄露了他的身份,所以个个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裴千里对此了然于胸,也不揭穿。在进了院子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大的宅子,真是个尊贵的人家。”

空气中弥散着似有若无沉榆香的香气。沉榆香是黄帝封禅时烧的这种香,放眼朝野也只有太子敢点这个香。即便他真是个瞎子也能猜出来这里是哪里了。

他跟随裴乞丐四处要饭十余年,唯一的好处就见过许多一般人听都没听过的事和物。

丞相家是真朴素,太子府则是假朴素。太子府这成群的仆人便是证据。

太子将裴千里引到正厅大堂正座。

裴千里也假装不知道,直接坐下,嘿嘿嘿也坐在了裴千里身边的地上。

太子自己则坐在了偏座。

裴千里暗自冷笑:这太子是真傻,还是为了装平易近人用力过度?作为皇权的继承者,怎么能随便把主座让给别人。他应该有除了皇上谁也不能比他位置高的觉悟才对。

饭太稀在裴千里衣服里憋得难受,忍不住钻了钻。

太子瞪大眼睛看着裴千里那如波浪起伏的腹部。

裴千里暗道不好。按照原计划,他应该趁人不注意把它放走去四处侦查。可是从刚才上车起,就一直有人盯着他,让他无法做任何小动作。

“老朽今日出来的匆忙,练功积聚的仙气未曾疏导。”

太子恍然大悟叫人带裴千里前去更衣。

裴千里从仆人眼里明显看见了强忍的笑意,十分郁闷,走到茅厕无人处,立刻把饭太稀抱了出来:“去,叼个小枕头给我。”

饭太稀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嘴里叼着个精致的小枕头,然后又消失在黑暗里去侦查去了。

裴千里把枕头塞回肚子里,才又出去。

太子等裴千里坐好,便急不可耐地说:“高人快开始吧。”

裴千里伸出手,嘿嘿嘿没有任何动静。裴千里用余光偷瞟,发现嘿嘿嘿竟然头一点一点睡着了。他无奈地干咳了一声,嘿嘿嘿这才猛然坐直,把琴放在他腿上。

裴千里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凝神片刻,才开始弹琴。

太子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人推演算命咋样他不知道,不过琴艺实在是一言难尽。

裴千里深知自己的琴艺上不了大雅之堂,赶在太子爆发之前结束了对所有人的折磨。他的琴是临时抱佛脚跟红玉学的,满打满算才学了不到十天,能弹成调就很不错了。

“高人,如何?”太子迫不及待地问。

裴千里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假胡子:“此地原本是龙尾。”

太子一听十分惊讶。当年他选太子府地点的时候,悄悄匿名请了风水先生帮他看过。

风水先生说,京城里盘着一条龙,龙头在皇宫,龙身则是从龙宫西北延绵而出的小山丘,最后龙尾落在了这里。

龙头是天子之所。不过太子压住了龙尾,龙就跑不掉了。

所以太子便立刻把府邸选在了这里。

裴千里接着说:“曾住在此处的人,若现在未成九五至尊,日后也是。”

太子越发惊讶。

皇上当年未封太子时就曾在这里暂居。所以,他跟皇上要这块地时便是用要亲近父亲的借口。当时皇上很感动,立刻就准了。

太子盯着裴千里,心‘噗通噗通’直跳。他既无比渴望听见那句话,又害怕裴千里说得太直白给他惹来麻烦。

“此时住在这里的人,自然也就……”裴千里高深莫测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老朽只能说到这里了。”

太子松了一口气,大笑:“哈哈哈,重赏,送高人回去!”

裴千里揣着满满一怀银票,暗念着:“罪过罪过,就当是为那些可怜人挣口吃的吧。”

他从太子府一出来,便听见有个极其轻微的呼吸声从不远处的树上忽然消失了。

王爷和太子肯定都派了人相互监视。

他进太子府还被恭恭敬敬送出来的事情,不消半柱香就会传到王爷耳中。

现在他只要等王爷派人来请就行了。

裴千里回到客栈等了好一会,饭太稀才回来。

饭太稀舔着毛说:“喵,无。”

簪子也不在太子府?裴千里皱眉:“你确定你有好好找吗?”

太子府那么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看完?它会不会去偷吃了一阵就直接回来骗他说没有找到。

滚蛋一脸鄙视:“饭太稀捉住了只耗子审问。耗子告诉它哪些房间有金簪。它就只找了有金簪的地方。太子府有簪子,但没有红玉的那支。”

裴千里放下心来:“今日辛苦了,明天请你们吃红烧蹄膀。”

饭太稀眼睛发亮,含糊地说:“大。”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要最大的。”裴千里哭笑不得。

其实他怀里揣着的银子够他们吃一辈子蹄膀了。

第二日,裴千里果然买回来几个蒸的烂熟的大肘子。饭太稀,滚蛋和嘿嘿嘿吃得油光满面,心满意足。

裴千里如此大方,是为了下一次叫他们去王爷家时,它们能积极主动。毕竟,那个王爷素以心思缜密著称,还深得皇上喜欢。他若是不谨慎得罪了王爷很有可能会被追杀到死。

只是他从太子府回来都快半月了还不见王爷府或者疑似王爷府的人来请他去。倒是来了不少生不了儿子的土财主和多年不曾升官的官老爷。

裴千里不由得暗自嘀咕:莫非大家都看错了王爷?他对那个位置压根就没有野心?

一日,有人请他去看宅邸。看那方向跟王爷府一样,裴千里以为是王爷打着别人家旗号来请他。结果最后那人却把他领进了王爷府隔壁的那一个院子。

这家主人说他家总是莫名其妙的遭贼或者走水,让裴千里替他看看是不是风水的问题。

这家主人是城里一家米店老板。此人看似面善,其实暗地里专做那以次充好、往谷子倒石子的缺德事,遇到饥荒时,还不顾别人死活屯粮抬高价格。就连这个宅子,他都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用极低的价格买回来的。

他装模作样地拉了一曲,说都是因为这个宅邸的上一个主人钱老爷冤死后阴魂不散,米店老板才这么倒霉。

米店老板连声说高人真是太神了,然后询问如何化解。

裴千里说老板的福星就在附近,这个福星能镇住宅邸的煞气。老板只要把福星找出来,接回府上当儿子一般看待,就行了。

然后他画了一幅画像给老板,还说,要想让福星安心住下来,必定要把福星的母亲也接进来当贵宾一般供养。

米店老板一脸犹疑:“这倒不难,只是平白无故,别人如何肯住进我家?”

裴千里一笑:“容易得很,你就说米店招掌柜,让福星帮你看着米店。如此一举两得,福星还能顺便带旺米店的生意,你还省了再请一个掌柜的钱。”

米店老板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想想这样也就是多了个上门女婿,倒也不错,便喜上眉梢,千恩万谢奉上银票送走了裴千里。

裴千里出来后,在门口略站了站。蒋元瀚说这家原主人钱员外也是个生意人。二十年前的一天晚上,钱员外去城里另外一头的朋友家赴宴,第二日被人发现死于城墙边。那一夜刚好也是皇宫被强盗闯入的那一天。

裴千里猜测,钱员外或许是刚好撞上从皇宫逃窜出来的强盗,所以被杀了灭口。

刚才他画给米店老板的年轻男子画像其实就是钱老板的儿子。想必这宅邸常常被人放火也是因为钱公子知道了米店老板趁火打劫夺走他家宅邸的事情来报复米店老板。

听说那钱公子平日为人正直,就是有些莽撞,说不定还真能帮米店老板摆脱坏名声。米店老板那内敛的个性也能让钱公子受益,补偿钱公子自幼缺失的父爱。

此时天已经全黑,四下寂静无声。裴千里能听见米店老板招呼下人说明日一早就去找人。

裴千里轻轻叹息世事无常,正要离开,忽然一个麻布袋从后面兜头罩下来。就连身旁的嘿嘿嘿也被一个麻布袋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