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相互试探
独孤珏和侍卫们一人一匹马，却让身上背满箭囊的裴千里步行。裴千里要是想追倒也追得上，只是想想有些气愤：这些人都不把人当人看，平日要是缺苦力大概也就是这样在路上随手抓一个。他今天身上背的箭，少说也有几百支，不知道等下有多少动物要受伤。
远远看见前面到了一座跨越河的长木桥，裴千里计上心头，假装精疲力竭，故意放慢了步子。所有人都上了桥，他才踉踉跄跄东倒西歪跑了上来，暗暗使了个千斤坠。
那看似稳当的桥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开始上下左右摇晃。
马儿受惊，扬起蹄子嘶鸣。好几个侍卫差点被直接掀下马来。
下面是湍急的河水，若时不小心掉进去，便会连人带马都被冲走了。
走在最前面的独孤珏和几个侍卫扬鞭狠狠抽了一下，直接跃到了对岸。
尚在桥中间的侍卫们各个惊恐不已，却又无法下来，只能安抚马儿慢慢挪动步子才勉强过去了，回头一看，个个都出了一身冷汗。
“诶，刚才那个背箭的傻子怎么不见了。”有人嘀咕了一句。
像是要回应他，河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呼救声：“救命……救命！”
裴千里在水里扑腾挣扎，时隐时没。独孤珏立在马上冷漠地看着裴千里挣扎，既不下令救人，也不离开。
河水湍急，下去救人，恐怕会被一起冲走。侍卫们正巴不得独孤珏不出声，所以都这么默默看着。
裴千里暗暗骂了一句：“没有一个好人。”其实他随时都可以站起来，只是那样就暴露了自己。他假装被水冲得翻滚扑腾抱住了一块石头，在一个浅湾处终于稳住了身形。
起身的时候，他还特地背过身去检查了一下人皮面具有没有松开。
蒋元瀚替他高价买来的东西果然好用，这样折腾都依旧服帖。
他浑身滴着水哆哆嗦嗦上了岸。
“傻子命大。”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等裴千里爬到了面前，大家发现他身上箭囊都是空空的。
“哎呀。箭都被水冲走了。”
“你个混蛋，故意的吧？！”
侍卫们不安抚劫后余生的裴千里，反倒个个凶神恶煞地质问起他来。
有一个还上前揪住了裴千里的领子。只是把裴千里提起来，他才发现裴千里比他高了一个头。之前裴千里看着很猥琐矮小，是因为压根没站直。那人立刻又心虚地放开了裴千里。
裴千里越发从心底厌恶他们。
没了箭怎么打猎？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韩玲珑侍卫头领忙站出来：“如今回头去取箭太耗费时间了，请各位就用下官们箭囊里的箭吧。”
始终一言不发默默旁观的独孤珏这才出声：“就劳烦赵统领把箭分一分。”
赵统领出来时其实琢磨了许久带多少箭才好。带太多箭会显得贪婪，带太少又显得不重视，所以最后他们一人只带了十一二支。
现在近三十个人，分下来一人只有两三支。赵统领自然识趣地把箭全给了独孤珏。
裴千里冷笑：没了箭，这些家伙就跟林子里的动物一样都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了。等下，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果然，山林中一如裴千里预料的那样草木茂盛。他这么高，想要隐藏自己的身形都毫不费力，正好方便他偷袭和逃跑。
独孤珏在一个相对开阔平坦的草坡顶上立定后，品级低的侍卫们就忙去驱赶猎物了。
他们自然不会让裴千里闲着，这样对他说：“刚才你把箭弄丢了，王爷很生气，要打你。亏得我们悄悄替你说好话，王爷才暂且饶过了你。现在给你一个立功好机会，你去林子里最深的地方，看见大的东西，比如熊，老虎什么的，就大叫把它轰出来。”
大的猎物越多，独孤珏就越容易射中猎物。只是猎物越大，也就意味着去驱赶的人越危险。
他们以为裴千里傻，自然让他去做最危险的工作。
裴千里假装不知情，点头哈腰致谢，然后朝森林深处走去。到了无人看得见的地方，他才一跃上了树顶，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睡觉顺便晒干衣服。
“吼，吼。”远远传来侍卫们的吼叫声。
裴千里抽了抽嘴角，今天他不想惹事，不然这会儿应该把他们分开挨个痛扁一顿。
他回头看了看。几只兔子和一群鹿从山林深处惊慌失措逃窜出来，跑到草地上。
独孤珏张弓搭箭射中了一只兔子，然后对赵统领轻轻抬了抬下巴：“赵统领，你来试试。”
虽然隔得远，眼力非凡的裴千里也看清楚了独孤珏的动作。
奇怪了，照理说，今天箭这么少，独孤觉一个人用都不够。他这才射了一箭就让赵统领来射是几个意思？
他坐直了身子，盯着独孤珏：独孤珏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解决韩玲珑，必然要先过六个侍卫这一关。莫非今日独孤珏这一趟的目的是试探韩玲珑身边的侍卫？
有意思！刚好他也要试探着六个侍卫，独孤珏倒是替他省了功夫了。
裴千里被提了起了兴趣，也不睡觉了，饶有兴致地看起热闹来。
赵统领不敢推辞忙取了箭。他先瞄准最大的鹿，可是想想他的收获不能独孤珏大，便将箭头又转向了一只兔子。
一只鸟忽然从草丛里‘扑棱棱’飞了出来。
“我要那只鸟儿。”独孤珏冷不丁冒了一句。
赵统领只能再次转移目标，来不及瞄准便放了箭。
‘嗖’箭飞了出去，鸟儿猛然停在半空然后直直落下来。
好箭法，箭正好穿过鸟儿的眼睛。裴千里笑了笑：多半就是他了，除非其他五个也有这么好的箭法。
立刻有人过去，把鸟捡了拿给独孤珏。
独孤珏瞟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本王乏了，要休息一会儿。”
侍卫们远远走开，面朝外围成一圈。
“你们每人领一支箭，打两只兔子来。”独孤珏交代赵统领的手下，“赵统领留下来保护本王。”
“听见王爷的吩咐了，可不要让王爷失望。”赵统领对其他人示意。
其他五个心领神会，各领了箭散开。一只箭，两只兔子，也就是说绝不能射空，还要循环使用箭。
裴千里搓了搓手：好了，该干活了。他大概也能猜到独孤珏特地留下赵统领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试探赵头领投诚的可能性。
韩玲珑的侍卫们在林子里分散开来。裴千里在树顶无声无息地跟上了其中一个。
那个人猫腰小心翼翼往前走，忽然发现草丛里有一只兔子，便停下来搭上箭正要射。
眼前忽然一黑，他手抖了一下，箭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意识到自己被人暗算了，他立刻用弓朝身后那人下盘一挥，却什么都没有碰到。不敢有丝毫停顿，那个侍卫又是一个扫堂腿，却依旧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就好像暗算他的人没有长脚一样。
他有些惊恐起来，正要拔刀，蒙头上的东西忽然又被人抽走了，眼前顿时又亮了。拿着刀团团转身查看，他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又在一瞬间消失。
“见鬼了。”那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什么准心？差点射到我了。”一个同伴骂骂咧咧从远处走过来。
“你看见刚才那人了吗？”
“什么人？不就你在这里吗？”
“不不不，刚才还有个人在这里……”
“这荒郊野外的，其他人都在远处，哪有什么人。你是昨晚上喝醉了还没醒吧？”
那人越发觉得背后发凉，抿着嘴不出声了。
“快射两只兔子去交差了，别偷懒。”
“你看见我的箭了吗？”
“自己找去。”
同伴骂骂咧咧又跑远了。
茂密树林的另一处，另外一个侍卫正遭受着跟刚才那个一样的‘诡异’事件。他也一样，不管怎么反抗也攻击不到对方，像是始终在跟空气打架，真是怪异得很。
不过袭击他的人好像只是想戏弄一下他，所以不一会就放开他了。
五个侍卫各拎着两只兔子回来了，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怪异表情。有一个落在后面，一看就是到最后一刻才打到两只兔子完成任务。
他们都遭遇了怪事，虽然每个人的反应不同，却没有人说出来。一来，怕别人不肯相信，二来，他们觉得很有可能是独孤珏派人在试探他们，也不好说破。
裴千里调戏过五个侍卫之后，又回到了树上。
这五个人功夫都还凑合，足够杀死那时已经受伤的贼。五个人的箭法也都难分伯仲，好难断定谁就是主犯。也就是说此次试探功效不大。裴千里有些沮丧。
那边独孤珏已经把要跟赵统领说的话说完了，吩咐侍卫们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大家都知道裴千里还没从树林里回来，却没有人说要等等他，只管上马走了。
裴千里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才伸了个懒腰，跳下来往回走。
他怕有人跟踪，特意等到天全黑了，才敢回寻物坊。
还在院子里等着他的蒋元瀚迎了上来：“老大，你怎么才回来。王爷都回府一个多时辰了。”
“他把我叫去打猎了。”
“你被他发现了？”
“没。他们只是要个背箭和赶猎物的苦力，刚好撞见我，就把我抓去了。”
“哦，那就好。”蒋元瀚点头坐了下来，“我还怕你出什么意外。”
“放心，出意外也不会是我。不过这些人实在是可恶，我想打人。”裴千里想起自己今日被呼来唤去的场面，把指骨捏得‘啪啪’响。
“好，你说要打谁吧。”蒋元瀚也撸袖子。
“今天一起去的人，我都想打。”裴千里眼里寒光逼人。
这些人嚣张跋扈，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以后不知道多少百姓还会受苦。
侍卫们今日跟王爷出去劳累了一天，换了岗后都到点翠阁去叫了自己常点的姑娘风流快活了一晚上。
王侍卫因为半夜还要轮值所以第一个不情不愿离开温柔乡。
“半夜有什么好巡逻的。哪个毛贼还敢去王府偷东西不成？”他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抱怨。不过说归说，他还是不敢迟到，毕竟独孤珏罚起人来绝不手软。
看看时间有点紧了，他抄近路专挑黑黑的小巷子走。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像是一个人。
“朋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想借个道。”王侍卫停了下来，朝那人拱了拱手。
京城这么大，夜里少不了有宵小出没，他才没空管别人家的死活。
那人一言不发，只抬起了手。
尖利的呼啸声破空而来。
王侍卫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觉得胸口一凉。
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原来是你。”惊恐的王侍卫低头看着赫然插在左胸的羽箭，艰难地说完这几个字便倒下去，咽了气。
那个人慢悠悠走过来，提起王侍卫的腿，拖着他的尸体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