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两不相欠
看来独孤珏这次不打算暗偷，而是打算正大光明跟他‘要’了。
裴千里把匕首插回靴子，打开了门。
平日很警醒的程海棠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饭太稀它们也没动静，真是太奇怪了。
裴千里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韩冷香的屋子。
“放心，本王只是不想人来来干扰我们之间的谈话，所以让他们多睡一会儿。”独孤珏头也不抬，淡淡出声。
那也同时意味着，独孤珏没带侍卫。裴千里转头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有人藏在暗处，也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呼吸声。他一个翻身从栏杆上跳了下去，落在独孤珏身边。
独孤珏伸手示意：“请坐。本王今天要跟你说的事情有点多。”
“红玉等的人可是王爷？”裴千里虽然有把握，却还是想听独孤珏亲口承认，毕竟他找了这么久才找到答案。
“是。是我把簪子留给红玉的。”独孤珏淡淡看了裴千里一眼，“我拿回自己的簪子，不算犯法吧？”
虽然明知道那些人都是被独孤珏灭口，可是裴千里却没有任何证据。即便是独孤珏承认簪子是他的，裴千里也拿他没办法。
裴千里气得暗暗咬紧了牙关。
“这东西你拿着也没有用，就还给本王吧。”独孤珏用指尖轻轻敲着石桌。
“金簪是红玉委托我找的。既然找到了，我自然要给红玉一个交代才能把它还给王爷。”裴千里这才坐在了独孤珏对面。
“本王的东西，不用给任何人交代。”
“我要是不给呢？”
独孤珏嘴角一勾：“本王也不会怎么样，不过就是让你和你的朋友都在京城待不下去而已。”
裴千里眯起眼睛。
独孤珏垂眼轻抚袖口：“本王之所以亲自来找你，是因为有地方还需要用到你，并不代表本王怕你。”
裴千里气极反笑，讥讽道：“王爷竟然还有地方用到我，真是太抬举我了。”
“从你开这寻物坊起，我就在考察你。经过几次事情来看，本王觉得你还算有几分真材实料。”
他的意思是，金簪这事只是为了考察他的能力？裴千里有些诧异，正要细问，后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红玉一脸凄然看着独孤珏，许久才说：“是你！竟然是你三番两次从我这里拿走簪子。既然你要收回它，为何不直接找我，要伤害那么人的性命？”
独孤珏背影一僵，镇定冰冷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裴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既然来拿簪子可是要一起把我接走？”红玉泪流满面一步一步靠近。
“不是。本王给你簪子，只是想着簪子在你这里最安全。本王原本以为烟花女子不长情，这个簪子也不值几个钱，到时候向你要回应该不难。可是没想到你如此宝贝它，所以本王只能用别的办法了。”独孤珏攥紧了放在桌面上的手。
红玉身子晃了晃，退了一步才站稳。她嘴唇哆嗦着许久才挤出一句话：“你的意思是，你跟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是。”独孤珏没有回头，语气淡然。
红玉哽咽到不能呼吸。
裴千里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挡在红玉面前，低声说：“我送你回去。”
红玉摇头，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独孤珏轻笑了一声：“没有。皇家之人原本就不会爱。你这种身份就不应该对恩客抱任何希望，是你自己太天真。”
“也是，我这卑贱的身子，原本就配不上你。”红玉点着头自嘲，脸色越发苍白得透明。
她朝裴千里伸出手：“簪子呢？”
裴千里抿紧嘴，没有动。
红玉仰头看着他，目光坚定和而冰冷。
裴千里轻叹了一声，掏出簪子放在红玉手上。
红玉攥着簪子，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独孤珏。
裴千里弯腰悄悄捡起一个石子，防备着万一红玉气急用簪子刺向独孤珏，他也可以阻止她。
红玉深深望着独孤珏的侧脸，像是想把他的样子记在心里一般，忽然浅浅一笑。
极少看她笑的裴千里不由得寒毛一竖起来，越发紧张，上前了两步。
“也是啊。都说娼妓不长情，才一年不见，我就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那时你还说，让我等你三年。我想我也等不了那么久，早断早好，大家都轻松。”她把簪子往独孤珏面前一放，“你的东西，还给你，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她说完便转身翩然而去。
裴千里见红玉神色怪异，撇下独孤珏去追红玉了。
红玉走得极快，衣裾飘飞，像是随时都会升仙而去一样。死活追不上她的裴千里越发害怕，琢磨着自己要不要直接打晕她算了。
红玉却忽然停了下来，扶着一棵树弯腰‘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裴千里忙加快步子上前，刚好接住软软倒下来的红玉。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怎么就不是不听劝。”裴千里无奈地叹息。
他把红玉送回了红烟楼，叮嘱老鸨看着红玉，才又回到寻物坊。
独孤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带走了金簪。
裴千里坐下，回想了一下刚才独孤珏说的话。
独孤珏是那种不做无用功的人，所以他一定有重要事情要裴千里去做。那会是什么呢？
滚蛋忽然从房中飞出来，站上栏杆伸了个懒腰。
“来。”裴千里朝滚蛋招了招手。
滚蛋知道裴千里肯定又是要它干活，所以侧头假装没看见。
裴千里只能说：“回来给你一大把松子。”
滚蛋这才飞了下来。
“你去王爷府上，看看王爷现在在干嘛，然后回来学给我听。”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强。所以如果独孤珏对红玉没有一点真心，红玉肯定能察觉出来，也不会对独孤珏这么死心塌地。
所以他很好奇，红玉如此决绝道别之后，独孤珏会有什么反应。
滚蛋飞走了，半个时辰后才又飞回来。
裴千里手里拿着松子斜乜着滚蛋：“怎么样？”
滚蛋猛地大叫了一声 “嘭”。
裴千里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然后滚蛋嚎了一声，伸出翅膀把桌上的东西都拂到地上，又抱着头缩成一团低声呜咽。
这是在学独孤珏？裴千里嘴角抽了抽，将松子洒在桌上问：“然后呢？”
“没声音了。他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滚蛋忙着剥松子，声音含糊地回答。
“还有呢？”
“没看见那只讨厌的狗了，大概是被关到别的地方去了。”
裴千里暗自叹息：红玉虽然错付真心，可是王爷毕竟还是动了心。
“怎么这么吵？你们是打算不过日子了吗，一大早就摔东西。”程海棠和韩冷香睡眼惺忪站在二楼栏杆边低头问裴千里。
“不早了，都快晌午了。”裴千里回头一笑。今夜大概她们也不会睡了。还好，她们即便是不睡觉也有个伴，不会来吵他。
夜里裴千里睡得正熟，忽然被大门上拍门的声音吵醒。
那人粗鲁得很，把门拍得震天响。
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应门，裴千里疑惑地抬头看了看：程海棠和韩冷香不是应该还没睡吗？怎么不去开门。
又等了等，敲门声依旧不依不饶，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起来。
“谁啊？大半夜的，吵死了。”
看见敲门那人穿着王府侍卫的衣服，裴千里立刻完全清醒了，暗自嘀咕：“莫非是独孤珏心痛到睡不着，要找我去聊天？”
那侍卫傲然说：“今夜王府上来了两个胆大包天企图拐带王爷爱犬的贼。其中一个说是你的未婚妻，所以王爷让本官来叫你去领人。”
裴千里心里大概猜到了是谁，捂眼哀叹：不是说她有健忘症吗？怎么就惦记上了王爷家的狗了。韩冷香不知道厉害也就罢了，怎么连程海棠也跟着发疯？
裴千里不敢耽搁，立刻穿好衣服跟着侍卫去了。
韩冷香和程海棠倒是没有被五花大绑，看样子也没有受伤。她们可怜兮兮地靠在一起站在大堂上。
到这个时候了，韩冷香还抱着那条狗不撒手。
那条狗闭着眼，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独孤珏坐在主座上，支着下巴望着她们，脸上带着看客的幸灾乐祸。
一见裴千里，程海棠立刻红了脸，低声说：“对不起。”
韩冷香脸上的惊恐缓和了不少，还试图为自己辩解：“柴房这么偏，狗又很乖一点声音没发出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这么快就发现我们的。”
‘哎，来都来了，说这个有什么用。’裴千里暗自摇头叹息，顾不上理会她们，向独孤珏行礼：“对不住，殿下。是草民没管束好她们。”
韩冷香一见裴千里要向独孤珏卑躬屈膝，越发难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裴千里把手背到身后暗暗捏了一把韩冷香的手安慰她。
程海棠将这些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立刻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裴千里发现独孤珏的一只手受了伤，包着厚厚的白布依旧有血迹渗出，应是伤得不轻。
“看来滚蛋没骗我。”裴千里暗想。
独孤珏注意到了裴千里的目光，不找痕迹把受伤的手掩到了袖子里：“你打算怎么办？报官还是私了？”
其实裴千里心里知道这都是独孤珏设好的圈套。当场捉住韩冷香，独孤珏才好胁迫裴千里乖乖替他干活。只是独孤珏怎么知道韩冷香喜欢这条狗？
而且裴千里越发好奇，独孤珏到底想要他做什么？
“我这两个妹子太喜欢这条狗，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们计较。草民愿意买下这条狗，价钱随便王爷开。”裴千里陪笑着。
独孤珏似笑非笑：“好说。不过，本王不缺钱。”
裴千里只能咬牙回答：“如此，王爷想要草民做什么，草民一定尽力而为。”
“本王是有一件小事要你去做。只要你能办好，本王不但不处罚她们，还有赏钱给你。”独孤珏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个侍卫扛了一箱子金子进来。
钱就算了，最重要的是满足韩冷香的愿望，他才不用提心吊胆。裴千里对独孤珏深深一作揖：“我不要赏钱，只要殿下把这条爱犬送给我。”
“这条狗是公主的，我得问问她。”独孤珏让人把韩玲珑叫来。
其实韩玲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哪里会在意一条狗？独孤珏说要送人，韩玲珑绝不敢拒绝。
所以裴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仅仅是他，就连独孤珏也想弄清楚韩冷香的身份，所以才顺水推舟让这两人见面。大概独孤珏也觉得奇怪，昨夜裴千里他们来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这条平日见人就叫的狗却这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