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个媒（1）
二十岁要在现代，大学还没毕业呢。但在古代，二十岁的人要是婚事还没着落，那该愁得晚上睡不着了。
这不，第二天约摸早上十点左右，大虎一手牵着小虎，一手拎着两只腊干的兔子肉就来到清溪上村。
大虎知道婚事未谈成之前不好往外传，便假托小虎想跟着花乐乐认字为由上门拜访。
在别人家做客，花乐乐不好明目张胆地开展自己的业务，只能边教着孩子习字，趁着空隙时询问大虎的家庭条件和对未来媳妇有什么要求，幸而大虎是个务实的人，只要求小娘子人品好、身体健康就行，不然花乐乐还真不敢接这个活。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在古代两口子离婚不易，本着谨慎，花乐乐便以户外教学实践为由，又领着孩子们跟文家兄弟去他们家实地考察一趟。
山路曲折宛如羊肠，不过翻几座山，跨了几条小河而已，一群不善行动的人便累得气喘吁吁，走到了下午约莫两点，才到大虎家。
一根根碗口大的圆木深深钉入地里，在半山腰处搭建成一座上面住人、下面养牲畜的吊脚木楼，房子的年头有些久远，木头的表面泛着黑褐色的油光，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的腊肉，远远看去颇为壮观。
为了防止野兽来袭，吊脚楼四周用竹子围了一大圈的篱笆，花乐乐四处观察，发现大虎还挺会过日子的，篱笆内的土地黑润润的，角落还长着一些葱蒜，显然他们平时有种菜的习惯。
老实说，大虎的生活过得不算差，有肉吃有皮草穿，比农人的日子还好一些。只是打猎讲究运气，运气不好的时候，逮不到猎物是小，丢了性命才可怕，没有种田稳妥，故而时下之人并不喜嫁给山户。
思及此，花乐乐心里便有了计较，问道“大虎，你对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大虎沉吟片刻，“不瞒婶子，我爹就是打野猪时不小心被獠牙顶破了肚子才去世的，况且这周边的猎物越打越少，我想等攒够钱了到山下买田落户。”
要想从山户转为农户，先得花钱打点村长、里正等人，得到同意后才能在村子里买地建房，有房有田才能在衙门那里更换户籍类别……粗略算算下来，这得花好多钱嘞！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娶妻？”
“最多不过五两银子。”
这个数目对于农人来说算多的了，但是要人家把女儿嫁到山里，又不太够了。花乐乐看着远处正和小伙伴们玩得笑哈哈的小虎，“可有打算让小虎去学堂念书？”
大虎把这个问题在脑子里转了几遍，继而惊喜地道，“婶子的意思是……”
花乐乐点点头，“小虎很聪明，观察力又强，这两天跟着习字，他一看就会，如果能进学，前途无量……”但山户没有资格参加科举，大虎必须要有所取舍了。
大虎纠结了很久，“婶子，我打算先去山下落户，娶亲的事情，恐怕得缓一缓了。”
煮熟的鸭子要飞，花乐乐急了，“落户之后还剩多少？”
想讨个老婆的渴望让大虎把家产算了又算，决定冬天也不歇了要进深山去打猎，最后才不好意思地道，“最多三两！”
“那行吧。缘由天定，事在人为。我帮你留意着，合该是你的姻缘，它就跑不了。”花乐乐决定把大虎降为潜在客户级别，“只是……我住在府城城西，你住在山里，行路不便，我若有什么消息，也不方便告知于你啊。”
“婶子，这倒不难。我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进城一趟，您若是不嫌烦，到时候我去拜访婶子就好。”
‘这么落后的通讯方式，还不难？纵然是黄花菜也凉了！’花乐乐深吸一口气，“也好，我家住在城西马尾巷东头起第九间，你若是寻不到，向人打听李寡妇就好。”
“谢谢婶子，大恩大德无以回报，日后若是有需要我文大虎的地方，您尽管吩咐！”说完，大虎冲着花乐乐抱拳深深鞠个躬。
花乐乐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道，“哎呀，客气了。只要你好好做人做事，便不枉费我的一番辛苦。”
花乐乐被花大姑奶奶硬留在清溪上村住了几天，掐着指头一算，发现秀娘和张屠户成亲快到一个月了，想着要收谢媒礼的事便不肯再多待，背着花大姑奶奶送的咸鸭蛋先是辞别眼泪汪汪的云丫等人回了清溪下村，又得到了花家给的土产装满一个背筐，才由花大侄子送回到马尾巷。
离家二十多天，被子都润气了，自然要收拾一番。花乐乐收拾了二天，第三天才得空将得到的土产分给周边的邻居。
花乐乐正和旁边的沈家娘子闲聊，春风满面的张屠户就挑着一对沉甸甸的箩筐来了，身旁是穿着一身艳色新衣的秀娘，她眉眼含笑，手里牵着脸色红润的金狗儿，金狗儿也是一身红艳艳的新衣裳。
一家三口的幸福快乐，何止是要溢出来，简直是闪瞎众人的钛合金狗眼。
“阿嬷~”金狗儿看见花乐乐便甩开他老娘的手，像个炮弹似的冲过来，“您总算回来啦~金狗儿好想您呀~”
花乐乐被金狗儿扑过来，冲击的力道之大，忍不住退后几步。她揪住他头顶的总角发髻往上提了提，笑道，“小坏狗儿，阿嬷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金狗儿，小心些。”张屠户夫妇随之而至，几人边走边进了屋里。众人落座，秀娘笑道，“金狗儿，夫子怎么教你的？”
金狗儿听闻立马从花乐乐的怀里出来，他整整衣摆，冲她行了个童子礼，“阿嬷，小子刘忠向您问好了，刚才是小子无礼了。”说完，他又鞠躬拜揖，起身便笑嘻嘻地看着花乐乐，“阿嬷，我这个动作做得可好看？”
花乐乐看金狗儿有模有样的动作，乐了，“不错不错。这是夫子教的？”
秀娘代为回答，“去了学堂有半月之久。今日他知道我们要来您这里送谢媒礼，闹着要跟来，不得已才请了半天假。”
花乐乐听闻，心里很感动，连忙把从娘家拿回来的土产掏出来，“金狗儿，这是我阿姊给的咸鸭蛋，你一天吃一个，保准你脑瓜子越来越聪明！”
“真的？”金狗儿喜滋滋地接过用稻草扎紧实的咸鸭蛋串，“那谢谢阿嬷啦~”
“诶~我们今天是来送礼的，怎么能要阿嬷的东西呢？”张屠户出声。
“跟我见外了吧？”花乐乐佯装生气地翻白眼，“只要你们过得好好的，就算是把阿嬷的咸鸭蛋都拿走又如何？值得！”
张屠户和秀娘闻之动容，双双站起来，一人伸一手拉住金狗儿然后一家三口在花乐乐面前跪下磕头，“李娘子待我一家三口的恩德，张某铭记于心，请受张某一家三口一拜！”
“哎妈呀~”花乐乐吓得从位子上跳起来，连忙将三人扶起来，“道谢就道谢，磕头干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为了缓和气氛，她指着一旁的担子，“都送了什么，快打开让我看看~”
按照习俗，新人成亲一个月后要给媒人送谢媒礼，谢媒礼必须凑齐十种东西，取自‘十分满意’之意；不限定是什么品种和多少斤两，但送的礼越重，则意味着男方家对这亲事的满意度越高。
张屠户忙不迭打开解开担子上绳索，将今日送的礼一一取出，分别是：白糖、茶叶、糕点、酒、大米、豆子、芝麻、柴火、布匹，和一条大猪腿。
虽是常规物品，但分量不少，置办也是花了不少钱的。
“这礼虽然厚，但我是不会推辞的。”花乐乐喜滋滋地收下了，想到大虎这个潜在客户，便随口问一句，“前几天我在我阿姊家遇到一个后生，年近二十，人还不错，是个猎户，他也想娶个婆娘回家，不知道你们可有什么未嫁的小娘子推荐？”
也是巧了，秀娘听闻立即推荐一人，“我时常去交货的那个绣庄，倒是常常遇到一个巧手的小娘子，叫铜娘，家住城北瓦子街，也是年近二十，人倒是不错，只是——”
还以为要等大虎攒个三五年的钱才能做这单业务，没想到转机立马就来了，花乐乐听闻便急急问道，“只是什么？”
“听闻她爹娘不想让她早嫁。”对于别人家的是非秀娘不好多说，“婶子若是想打听，不如下午和我们一道去关娘子家，关郎君是官媒，铜娘的事，关娘子一定清楚。”
这消息吊在半嗓子出不来真难受啊，花乐乐一捶大腿，“哎呀，真是急死我了！”她起身边往外走边卷起袖子，“你们先坐着，我去烧饭！”
按照规矩，媒人收了谢媒礼，要留新人吃顿饭的。所以花乐乐便火烧火燎地早早做了午饭，等吃完了饭，便催着张屠户一家三口去秋娘家送礼。
亏得秀娘等人知道花乐乐的品性，才愿意配合她的安排。
一行人到了秋娘家，众人落座，该寒暄的要先寒暄，该奉上谢媒礼的要奉上礼物，好不容易等张屠户和秀娘的谢媒流程走完，花乐乐便迫不及待地问秋娘，“秋姐姐，您可知道城北瓦子街的铜娘？”
“铜娘？”秋娘想了一下，“可是年近二十不嫁的那位小娘子？”
“对对对！”花乐乐点头，“我听秀娘说她人不错，想与她说一门亲事。”
秋娘摇摇头，“这不成。你别费劲了。”看花乐乐急得想要跳起来的模样，连忙安抚她，“你别急，且听我说说她的情况。”
“铜娘人性子还不错，绣工又好，她才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有街坊托人上门去问话了，奈何都被她娘回绝了，说是女儿不想嫁那么早。等再过两年，又有人上门去，谁知她挑三拣四一个都没看上，说要给铜娘找个好人家，这一来二去的，铜娘眼角高上天的名声传出去，谁还敢上门？
这不，铜娘的婚事就那么耽搁下来了。在这府城做媒的，哪个不知道铜娘？咱们都猜测铜娘以后不是出家做姑子就是等着年龄到了被官府分配嫁人呢。”
花乐乐听闻十分意外，“铜娘的爹娘这是图什么？难道自个的儿女好了，才痛快吗？”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铜娘的亲母过世得早，现在这个娘，是她爹后来娶了新妇，她爹常年行商在外，家里都是她那后娘做主……”秋娘丢给花乐乐一个‘你都懂的’的眼神让花乐乐自己体会。
花乐乐秒懂，有了后娘就等于有个后爹，铜娘的后妈这是在使坏不让铜娘好过呢！有些人天生神经病，哪怕自己得不到好处也不会让别人好过，很显然，铜娘的后娘，就是这样的人。
“既是这样，那我更应该给铜娘找一门好亲事了。”花乐乐想到铜娘的处境，多年的社区工作让她十分不忍见到有儿童妇女受苦，“秋姐姐，您再把铜娘家的情况给我讲得仔细些。哦，还有，您手头上可有什么看似狼藉实则不错的未婚小郎君？”
秋娘像看到稀奇物似的看着花乐乐，“了不得啊，没想到妹妹你这人的心肠这么软？但是，”她停顿片刻，“你就别费劲了，她那后娘，即便你是替天皇老子提亲，她都能挑出不是来。”
“嗨~缘由天定，事在人为。”花乐乐已经想到了如何把铜娘和大虎凑成一对的法子，此刻她信心满满，“秋姐姐，你就看着吧。咱虽不是观音菩萨，但是也能把苦难的女子救出火坑！”
秋娘噗嗤一笑，“你倒是口气大！那行，我就等着看你如何救苦救难？”她一扬头，便叫道，“糖妮，快给你梅姨续茶，咱们要讲很久呢~”
糖妮提着茶壶进屋，脆生生地回答道，“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