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安都作客（上）
初阳渐暖，繁华的安都城比以往几人所路过的小城镇都要大很多，也热闹很多。
明媚看着琳琅满目的市街之物，不禁感叹道：“不愧是王城啊，这格局就是不一样！”
顾梁寒有些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了，这里有很多达官贵人居住，东西都是一等一的！”
荨悠问道：“那除了帝王，这里最大的官是谁呀？”
顾梁寒回答道：“是安都王府里面的亲王，一个一直都想要一手遮天的人物。”
荨悠眉梢一挑：“一手遮天？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但应该也就是个贪恋权势的凡人吧！”
顾梁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从我记事起，耳边听说的就是他各种雷厉风行的手段，不过这凡人有几个人不喜欢权势啊，就连圣上都拿他没什么办法呢！”
荨悠摇头：“啧，那这种人下一步不就是想要篡夺王权了么！”
明媚说道：“谋权篡位，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顾梁寒不甚在意：“管他呢，他招摇多年，寻常百姓还不是过着自己的日子？”
丰子洵问道：“梁寒，你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了？”
顾梁寒歪头算了算：“……是差不多一年半之前了。”
明媚眉峰一抬，说道：“……都那么久了啊！我一直觉得你家里人应该找你找到疯了吧？你也不担心你爹娘没人照顾？”
顾梁寒摇了摇头：“不会的，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呢！”
“哦？”明媚有些意外，关于他的家世，自己好像并不了解什么呢。
顾梁寒解释道：“我父亲开始娶了母亲之后，五年都没有子嗣，母亲为了父亲着想，便让父亲纳了一房妾室，就是我二娘，她过门的第二年，便生下了我大哥顾梁成，又过了一年，我二哥顾梁锋也出生了，半年以后我娘就怀了我……”
荨悠问道：“呀，那你可是家中最小的儿子，还是嫡出，应该是最受宠的吧？”
顾梁寒说道：“我父亲倒是从不偏心的，母亲本也温婉，觉得是二娘入了门才给家里面带来了这么多的孩子，所以待他们也很好的，但是哥哥们自然是最疼我的，哈哈！”
明媚斜视他：“所以就惯着你，由着你这样到处乱跑？”
顾梁寒撇嘴：“那倒没有由着我，本来我是被我爹关起来了，是我自己逃出去的，不过当时也多亏了兄长帮忙……”
荨悠说道：“那你回家去吧，我们在附近找个客栈住下，有时间再来找我们。”
顾梁寒叫道：“当然要一起呀，住客栈做什么？你们来这里肯定是要住我家呀！”
丰子洵问道：“就这样贸然去你家里……会不会不方便呀？”
“怎么会？我家有很多客房的。”
明媚说道：“很多客房？那看样子你家也不小了，有没有比贺府还大？”
“这个嘛……嘿嘿……”
荨悠端起手臂看着他：“你是害怕一个人回去挨揍才拉着我们吧？”
顾梁寒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只是住在外面，哪有住在自己家里面舒服啊！我可是为你们着想！”
明媚淡淡一笑：“那走吧，既然都答应陪你回来的，自然不会晾着你一个人。”
顾梁寒闻言咧嘴：“嘿嘿，媚儿最好了！”
几人跟着顾梁寒在这城内繁杂交错的道路上走了半晌，他终于停步在了一处宅院之外。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庄严，白玉一般的阶梯旁边立着两尊巨大的石狮。
顾梁寒指了指院门对几人说道：“这个院子就是我家了！”
荨悠扫视了一下：“哇，这么大，从院墙看，感觉至少是那贺家宅院的两三倍宽敞！看起来不错啊！”
顾梁寒脸上微红，偷偷看了一眼明媚说道：“还、还行吧！”
荨悠念了念匾额上的字：“御史府，你家里面是有御史大夫啊？”
顾梁寒点头：“没错，我爹就是御史大夫。”
明媚说道：“听上去应该是那种很不小的官。”
荨悠晃了晃脑袋：“看这住所就知道必然不小了，跟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亲王比怎么样啊？”
顾梁寒说道：“人家亲王是王族之人，肯定是比我爹官职要大的！”
丰子洵说道：“想来抛却帝王家族不算，除了宰相，应该就是御史大夫官职最大了。”
顾梁寒微微颔首：“嗯……是……走吧走吧，我们快进去吧！不要在这站着了！”说着就上了台阶去拍门。
“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声传出来。
“洛管家！”顾梁寒笑着看他。
那管家怔愣了片刻，随即惊叫道：“小少爷！是小少爷回来了！”
顾梁寒点了点头：“是我啊，我回来了！”
管家有些激动，拉开门就往里面跑，边跑边喊着：“老爷夫人！小少爷回来了！”
顾梁寒有些无奈，他转向几人说道：“哈……走吧，我带你们进去！”
一进门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一道拱桥，桥边栽种着几棵柳树，现下正发着嫩芽，桥下是一汪清澈的潭水，再远一些的两边是长长的走廊。几人跟着顾梁寒直至厅堂。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漆木门，中间的两扇门敞开着，有几个仆人都往这边看着，见到顾梁寒似乎都有些兴奋，不时的窃窃私语。
“是小少爷！”
“他终于回来了，不然的话，我们还得天天被遣出去漫无目的的寻找……”
“跟着他的那几个人是谁呀？”
“不知道，哎呀不要多问，以后会知道的！”
顾梁寒大步迈入厅堂：“爹！娘！我回来了！”
“简直是逆子啊！你还知道回来呀？”循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衣着华贵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尽量快地迈着步子从后堂踏了出来。他蓄着些许胡子在下颌上，脸上有一些皱纹，但棱角分明，依然能看出来，年轻时必然是拥有着英武不凡的容资。微白的头发整齐的束着，周身一看就带有那种官员的气场。
“爹！”顾梁寒笑着凑上前去，却被自己的父亲探手狠狠地打在了头上。
“啊，爹，好痛啊！”顾梁寒捂住头吃痛叫道。
一个丫鬟搀着一个眼眶发红的夫人走了出来，那夫人推开丫鬟的手，直奔向顾梁寒：“寒儿！”
“娘！”顾梁寒赶忙过去扶着她。
夫人激动的声音微颤，她抬手抚摸着顾梁寒的脸：“寒儿啊！快让娘看看，哎……真的是瘦了太多了！你说你这孩子太任性了！偏要乱跑，一跑就跑这么久……”
顾父语带怒意：“我看他就是欠揍！再打一顿还能老实些！”
夫人抹着眼泪：“老爷，孩子好不容易回来，别再打他了！”
“就是被你宠惯的，他才会如此不听话！”顾梁寒的父亲生气的甩袖负手。
几个人有些尴尬的站着，顾梁寒赶紧走到他们旁边：“别生气了，爹，娘，我带了人来，他们是我的朋友！”
几人行礼：“见过顾伯父，顾伯母。”
夫人面上挂起笑容，对几人点点头。
有外人在，顾梁寒父亲敛去怒意，也笑了笑：“几位请里面坐吧！”
顾夫人被顾梁寒扶着坐下，目光扫过两个女子，拉过顾梁寒靠近他问道：“寒儿……她们二人当中，可有你当初非要离开不可要去寻找的人？”
明媚坐的近些，耳朵又灵敏，听到了这句话，立马就坐的有些不踏实了。
顾梁寒面色稍红，脑袋一转扯开了话题：“那个……爹，娘，孩儿拜入修仙门派习法了！”
顾父闻言，一拍桌子！“你！说到底也该给家里来个信呀！你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吗？就知道跑出去，连关都关不住！派人找了你许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梁寒被吓的一抖，解释道：“那个……孩儿是怕你们派人抓我回去呀！我这次是跟师门告假才回来的！是做正事，又不是胡闹……”
顾夫人拍了拍顾梁寒的手背：“想要习武给你找师父教就是了，为什么偏要跑去那苦地方？”
顾梁寒连连摇头：“那边挺好的啊，一点都不苦！”
顾父叹息一声：“唉……如何不苦？事事节制，条条框框的束缚，你自小养尊处优，事事有人伺候，哪吃过这种苦？”
被亲爹当着别人的面这样说，顾梁寒面上有些挂不住，赶紧问道：“那什么，大哥二哥还没回来啊！”
顾夫人说道：“他们有公事，晚膳时会回来的！”随即转向几人柔声道：“我儿娇生惯养，平时必是给几位添了不少麻烦吧！”
明媚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不麻烦、不麻烦的！”
顾父问道：“你去修炼，可是为了修仙？”
顾梁寒怔了一瞬，摇了摇头：“不是为了成仙，就只是并不想被浇灌在家里面，做个世人眼中的纨绔少爷，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爹，娘，修行可以正心正身，我也学会了很多东西，也结交了……值得结交的朋友！”说着看向明媚。
被他忽视的荨悠与丰子洵对视一眼，撇撇嘴。
明媚对他展出一个笑容，心里想着，若是他们知道，顾梁寒在外经历过九死一生，怕是要难以接受了，兴许又会将他给关在家里了。
顾夫人闻言缓缓点头说道：“寒儿真是长大了！”
顾父口气也稍稍软下来：“哪里就长大了，你当初早说要去拜师修行，其实好好商量一番，爹娘也未必会阻拦你的，你偏偏要逃跑，说是去找什么人，为何不说明白？”
顾梁寒低着脑袋小声道：“就是……怕你们不同意嘛……”
顾父摇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唉……”
顾梁寒此时心下想着，早知道这个理由可行的话，当初就直接用这个借口出去了，也不用费劲逃家……
顾父抬眼对几人说道：“想必你们几位一路上也累了，我这便命人安排你们去客房休息休息。”
几人赶忙站起身拱手道：“多谢顾伯父！”
三个人被安排到了三间客房之中，明媚坐在宽大的房间里，一边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更加想不通，顾梁寒放着这锦衣玉食的逍遥少爷不做，非要跑去外面找罪受，为什么他会喜欢自己？分明以他的身世，想找多漂亮的大家闺秀都不成问题……
“明媚姑娘！”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明媚收回思绪，拍了拍手，站起来去打开门，四个丫鬟走进来行了一礼。她们手上提着水桶，拿着花瓣，还端着一身金色的锦缎衣裙。
“你们这是要……”明媚把着门框看着她们，有些疑惑。
丫鬟边做事边回答：“伺候姑娘洗漱。”
明媚讶异：“……不用！不用伺候啊！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是小少爷吩咐过的。”一个丫鬟说着，等水都倒入浴桶之中后，将花瓣也撒到了里面。
“……告诉他不用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顾梁寒说着话就从门外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明媚看向他：“……不用这样啊！这么多人……额……我真的太不习惯了！”
顾梁寒对她说道：“来我家做客，我自然要照顾周到才行，这几天你就适应一下！”
明媚苦着脸：“这……沐个身而已，还要有人伺候，让我觉得实在是有些别扭啊！”
“嘿嘿……你们几个，好生伺候明媚姑娘！”顾梁寒对着丫鬟吩咐道。
“是，小少爷！”丫鬟走过来将明媚围住。一个丫鬟准备伸手解开明媚的腰带。
“有需要就跟她们说，或者来找我，嘿嘿……”顾梁寒转身迈步出去，将门带上离开了，明媚一把抓住自己的腰带对门口喊道：“喂！顾梁寒别走啊！把她们一起带走！”
几个小姑娘，又不好用武力把人打开，明媚最后被三个人强行剥下了衣衫拉到了浴桶里面。虽然是女子，叫别人碰到自己的身体还真是不自在，但现在好像只能由着她们摆弄，明媚觉得这花瓣的香气快要将自己熏晕了，她透过丫鬟身影的缝隙看向窗子，也不知道荨悠是不是也在“遭受”这样的待遇……
……
仿佛过了有一年那么久，明媚坐在铜镜前面，两个丫鬟去收拾了，还有两个丫鬟帮着明媚梳头绾发。
她穿着丫鬟非要她穿上的金色绸缎裙，举着柳肃萧给自己的那支铜簪，在眼前看了半天。
丫鬟打开端来的首饰盒，里面的东西，亮的耀眼。
“姑娘，这一支金簪子可要好看精致多了，就戴这个怎么样？”
明媚摇头：“不了，我这个就挺好的，我很喜欢！”
“那就两支都戴上？”
“别、别带那么多，就这一支就好……”明媚将手里的簪子递给丫鬟。
丫鬟也没有再劝，替人插好发簪。
终于梳好了头发，明媚微微动了动微微僵硬的脖子，起身说道：“多谢，真是辛苦你们了……”
“姑娘言重了。晚膳时分也到了，老爷他们应该都在饭堂了，请姑娘便随我们来吧！”
明媚点点头：“好。”
跟着丫鬟走过蜿蜒的走廊，一大桌人都已经坐在那里，明媚是最后到的，她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过来，顾梁寒的眼神最炽热，还有丰子洵，似乎也有些呆住了。明媚顿时觉得有些羞赧，要是自己洗的话，肯定不会用这么久……而且也不会打扮的如此……与平常大相径庭……目光看向荨悠，她看起来也被这顾府的丫鬟好好打扮了一番，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丫鬟退下，明媚艰难的迈步走过去：“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看呆的顾梁寒回神，站起来招呼明媚入座：“不久！我们也是刚坐上桌呢！我来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明媚，这是荨悠，这是丰子洵，都是我的朋友！”三人抱拳对桌上的人施礼。
顾梁寒又介绍着自己的家人：“这是我大哥顾梁成，我二哥顾梁锋！”两人颔首示意。顾梁寒的两个哥哥长相倒是有七八分相似，也都算是相貌堂堂的翩翩公子，顾梁寒与他们倒只有眉眼间三分相似，但是三个人坐在一起时，好像顾梁寒与他的父亲更相像一些。
顾父笑的慈祥：“动筷吧，都莫要拘束，几位放开些就是。”
“是……”明媚三人点点头。
顾夫人的目光一直在明媚的身上，她似乎还挺满意的，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顾梁成开口说道：“这位明媚姑娘想必就是三弟当初日思夜想之人吧！果然有倾城之姿！”
“咳……”明媚被饭噎到，顿时涨红了脸，荨悠赶紧伸手帮她顺背。
“大哥！我刚不都说了嘛，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啊！”顾梁寒悄悄扫了明媚一眼，有些局促的解释道。
顾梁锋挑眉说道：“所以你当年两次逃家，就只是为了拜入修仙门派吗？当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丰子洵说道：“两位莫要误会了，我们入门同修，确实都是朋友，并无其他。”
顾梁寒和荨悠都看了他一眼，明媚低着头抚着心口，强行将食物咽下去。
顾梁锋又问道：“那几位可知，我家小弟是否真有心上人？”
几人都无言，顾梁寒红着脸喊道：“二哥你问这些做什么！”
顾梁成看向他说道：“哥哥们自然是关心小弟你啊，替爹娘问问！”
明媚心虚开口：“应、应该是……没有的……”
顾梁寒瞟了明媚一眼，低下头不语。
顾梁成说道：“哦？那明媚姑娘觉得我家三弟如何？”
明媚蓦地抬头看向他，表情一滞：“哈？”
顾父开口圆场：“行了！成儿锋儿，在客人面前这样子胡说像什么话！”
家主发话，两人拱手道：“抱歉失礼了，明媚姑娘。”
明媚摇头牵了牵嘴角：“没事、没事……”
“多吃点，寒儿……”顾夫人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儿子身上，不停的为顾梁寒夹菜，顾梁寒也不能拒绝，强行塞下，一顿饭吃了平时将近一天的量……
顾父吩咐道：“寒儿，明日就带你的朋友们好好转一转安都城，莫要怠慢了人家！”
顾梁寒笑着答应：“是，爹。”
“谢过顾伯父！”三人齐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