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边飘来一朵云
远处的天际，有一朵红云飘了过来。
北沫眯眼望着那朵红云，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站在他旁边的烈肃问了一句。
“……我在想前天下午那副牌，你怎么会打幺鸡的？那么明显的生张，你好歹也是杀进过蜀山麻王大会前百强的人物，那个时候不应该会出幺鸡的。”
北沫有些气恼地转过头，很认真地望着烈肃说道：
“还是说你当时猜到我已经做好了清七对，所以故意给玉绮点的炮？”
“……嘿嘿……”
“当然，我现在问你这件事情，不是要责怪你什么，十六番啊！换我我也会给别人点炮。”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那天一共输我三十六块灵石，当场付了我六块，还欠三十块，说好昨天给我的，可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那三十块灵石。”
“……哦哦……”
“别哦哦，说吧，你还想欠多久。”
“我寻思着你和陈师姐不是快要成婚了么？所以想省点灵石下来，到时候给你们俩随份大礼……”
“随礼是随礼，赌债是赌债，请你不要混为一谈，这是规矩。我们剑律堂弟子，更应该讲规矩。”
“……好吧……话说你和陈师姐大喜的日子定了没有？”
烈肃眼珠转了一下，开始转移话题。
他也确实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一说起这件事，北沫原先一副讨债人的刻板模样顿时变了，还算秀气的脸庞上，满满都是白痴般的幸福笑容。
“我准备定在这个月的月底，那天刚好是玉绮她的生日。当然，前提是……”
北沫突然顿了顿。
“月底啊……”
烈肃苦恼地叹了口气，只觉这一刻的人生无比灰暗，这些日子以来逢赌必输，最好的朋友又要结婚了，自己要到哪里才能筹到那笔钱呢，哦，不对，应该是两笔。
大不了这个月的火锅里不放牛肉了。
烈肃心底自怨自艾了一句。
这个时候，北沫轻声说了刚才没说完的话。
“……如果今天我们都能活下去的话……”
然后，是无言的沉默。
天边的红云，飘近了一些。
两人站在一座小山峰的峰顶，小山峰则漂浮在天空中。
而青翠满目的小山峰的上方，下方，以及前后左右，还有许许多多或大或小同样漂浮在空中的山峰。
成百上千的峰尖在云层中挺拔而出，就宛如一柄柄刺向青天的利剑。
这一片连绵漂浮在云海中的群峰，有一个让青云大陆上所有人都如雷贯耳的名字：蜀山。
这里就是蜀山。
天下第一剑派蜀山派的宗门所在之地。
此时每一座山峰上，都站着一道道的身影，人人背负长剑，身形亦挺拔如剑，身周的云雾被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剑气，激荡变幻出种种千奇百怪的形状。
而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远处飘来的那朵红云。
红云原先望去极小，仿佛只是天际一抹血色，然后这血色慢慢变浓了起来，不知不觉间覆盖了远处的整片天空，不断地向着蜀山方向蔓延而来。
站在群峰之上的蜀山弟子们，神情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凝重。
不知玉绮被分在了哪座山峰上？
北沫有些担心，也有点想她了，虽然昨天晚上他们在一起呆了一夜，不久前才刚刚分开。
似乎是想打破这种快要凝固的紧张气氛，北沫跺了跺脚，接着又双手十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问了烈肃一个问题。
“你现在有没有特别想念的人？”
烈肃笑了起来，青年眼若春水，湛然多情。
烈肃一直是一个很多情的人，就像他的剑。
在他们身边，还有十几名年纪稍小一些的师弟师妹，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其中几名小师妹的视线，也一直偷偷停留在烈肃的身上，她们应该是此时蜀山群峰上，唯一没怎么在意那朵越来越近的红云的人了。
特别是在烈肃露出那抹迷人的笑容，小师妹们一个个登时心头有如小鹿乱撞。
烈肃知道她们一直在暗中看着自己，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并不怎么在意。
过往生命中那些美丽的面孔一一从烈肃的脑中闪过，只是名字却已经有些模糊了。
烈肃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之后，最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道：
“没有。”
“你知道我的朋友不算多，嗯，其实也就只你一个，如果这次我们被分派在不同山头防守的话，我可能会想一下你。”
“谢谢，我有点感动。”
“不客气，如果那三十块灵石能够……”
“免谈。”
“……咳咳……”
“……只是我记得上月你跟我说过，你很喜欢云溪派的林师妹，很想和她一辈子厮守在一起。”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上个月的事情，这个月我突然发现，我可能更喜欢青城山的王师妹一些。”
“你知道，咱们蜀山剑律堂的弟子，向来是很受欢迎的，选择自然也就多一些。”
北沫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就是太老实了，一个陈师姐就把你吃的死死的，否则凭你蜀山剑律堂首席弟子的身份，就算样子没有我长的好看，但只要勾勾手，青云大陆上，不知有多少年青女修，愿意对你投怀送抱。”
烈肃恨铁不成钢般地又说了一句：
“一峰掩目，不见群山之壮美。”
北沫没有理他，只是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我已经找到了群山中最美的那座山峰，又何须尽览他山之颜色。
不过，刚才烈肃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蜀山剑律堂的弟子，真的很受欢迎。
蜀山是天下第一剑派，而剑律堂，则是蜀山最锋利的那把剑。
蜀山剑律堂，内掌刑律，外察善恶，仗剑斩妖伏魔，扫荡天下。
蜀山天下剑，剑压天下的赫赫威名，有一大半是剑律堂弟子打下来的。
而能够入选剑律堂的，从来都是蜀山中最优秀，天赋最好，实力最强的弟子，前途无量。
这样的人物，几乎是修行界所有年青女修心目中最佳的道侣人选。
北沫，剑律堂首席弟子，在蜀山所有第三代弟子中，实力排名第四，是下一代云中七子毫无争议的预备人选。
烈肃，剑律堂十大掌剑弟子之一，在蜀山第三代弟子中，排名第十二，以后少不了蜀山中一峰峰主之位。
这两人，都是蜀山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年青轻轻就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征战，见过了许多生死，他们此时站在蜀山山峰之上，身边皆是实力强大的同门长辈，还有无数的师兄师弟，然而望着天边那朵越来越近的红云，两人手心却依然不停冒出冷汗，只能靠不停地交谈，来缓解心中的恐惧和紧张。
因为接下来面临的，可能是他们一生中最残酷可怕的一场战斗，也是攸关蜀山存亡的一场战斗。
红云看去飘地极慢，但实际上瞬息万里，很快就飘进了蜀山的千里范围之内，人们也终于看清了这片红云的全貌。
那其实不是一片云，而是一条河。
一条无边无际，遮天蔽日的血色长河。
这就是埋在青云大陆地底深处，不知的隐藏着多少凶魂厉魄的幽冥血河，如今却来到了天上，朝着蜀山直冲而来。
因为现在的血河中，多了一个人，一个如今青云大陆上最邪恶，最可怕，最强大的魔头，他的名字，叫做幽泉血魔。
“五台山抵抗了几天？”
“……三天……”
“潮音洞呢？”
“……一天半……”
“罗浮山呢？”
“……两天……”
“那么我们蜀山呢……”
“我们蜀山，肯定能赢！”
北沫打断了烈肃的话，语气坚定无比，他的心中，也无比相信这一点。
这种坚定的信念，来自他身后背着的蜀山剑，也来自蜀山上万年来从未黯淡过的辉煌。
就算如今蜀山掌教白眉真人，为了苦思彻底消灭幽泉血魔的方法，已经闭关百年未曾现身；
就算白眉真人的大弟子，曾经的蜀山剑律堂主，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丹辰子，五十年前被幽泉血魔手下的赤尸魅惑，投身血魔麾下，成为蜀山除血魔外最可怕的敌人；
就算蜀山镇派之宝天雷双剑的雷剑持有者长空无忌，十年前为了应对今日危局，强行企图让天雷双剑合璧，不幸失败受体内雷火反噬而亡；
就算蜀山云中七子之首的段雷，五年前因丹辰子之叛，长空无忌之死，变得心灰意冷，自我放逐于俗世凡间，不再回山；
就算蜀山这些最顶尖的战力支离破碎，死的死，叛的叛，遁的遁，但北沫依然无比坚信，蜀山今天依然能打赢这一战！
因为蜀山剑派自立派以来万年，从来没有输过！
以前不也有比幽泉血魔更强大更可怕的魔头，试图挑战蜀山的威严，可最终不都是倒在了蜀山的青锋之下么？
红云终于飘到了蜀山的上空，然后停了下来。
天空之上，波涛汹涌。
天地却一片寂静。
这是某一日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