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少锋的选择
天色暗沉，云彩密集的仿如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成片成片的落下来，弄得人心里莫名的慌乱。
林少锋心绪不宁的看着窗外那险些要低落下来的密云，不时的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一眼，黑漆漆的屏幕让他的心一点点的下沉。
明明约好在这天见面的，为什么联系不上他呢？他可是从不会失约的。想到此，他忙又掏出手机，拨了一下刚刚拨打过的号码，不知为何，他的手渐渐抖了起来，就在他以为这次又是无人接听时，却被人接了起来。
“喂。”一个陌生的女声响了起来，那声音里有着让人忽视不了的悲伤，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什么巨大的悲痛，林少锋的心也不由得颤了颤，心底的那抹慌乱更甚了，他屏住呼吸，微倾着身子，眉头也紧紧的锁了起来。
“你是锋子吧。”随后那边传来了一句不像问话的问话。
“嗯。”林少锋点头应了一声。
“老于走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打来了。”说完，那边就挂了。而林少锋不明所以的懵住了，心底的恐慌噌地一下窜了出来，怎么也掩盖不住。他想也没想的就跑了出去，开车去了他的老班长家。
他的老班长，所有人都会亲切的称呼一声“老于”。不是因为他的年龄老，而是因为他是很多人的“知心大哥”。那时候，林少锋觉得只要有班长在，做什么事他都不会慌。同样，也是他的班长教会了他如何成长。
一直以冷静自持的林少锋，此时心里乱极了，开车的路途，他竟比谁都害怕十字路口处的红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在遇到红灯时，他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所幸，一路都是绿灯。没多会，林少锋便来到了老班长的家。
临近元旦，家家都带了些节庆的味道。可唯独眼前的房子，没有一丝喜庆，连丝烟火气息都不曾闻见。
林少锋犹豫再三，还是敲开了门。
门打开后，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头发微乱，眼睛布满红血丝，脸色疲倦，像是很久没得到好好休息似的。那女人看了一眼林少锋，在看到他笔挺挺地站在那时，她就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老于的战友。但看他脸上的神色便知他应该还不知道所发生的事情，若是知道了，怕便会后悔来了吧，思及此，她的嘴角带上了一丝不屑。她冷冷开口，“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
林少锋看她的年纪和长相以及她开口说话的语气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他上前一步，唤了声“嫂子好。”
那女人在听到那句“嫂子好”时，微微一愣，随即加深了嘴角的不屑，“现在也就你还叫我嫂子了。”
林少锋不解她话里的意思，此时的他也顾不上去解析她话里的意思，他只想知道此时的班长在哪，为什么没赴他的约，想以此压住心底的恐慌。他微一侧头，向里看了看，“班长在家吗？”
那女人听到他的问话，眼里抹上一股浓浓的伤痛，不屑的嘴角开始松动，渐渐下咧，“他走了。”语气里的凄凉让人听了心里发酸。
林少锋心里发紧，上前一步，急迫问道：“去哪了？”
“死了。”她声音细如蚊蝇，但他还是听见了，林少锋震惊的后退了两步，随后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我不信，前段时间我还跟班长联系过，那时还好好的，怎么会……况且也没听公安局说……”不待林少锋说完，那女人就打断了他的话，“他们说他收受贿赂持枪拒捕，当场被打死了。”
“什么！”林少锋大吃一惊，脸色骤变白色，约莫过了几秒，他的脸才有点血色，他上前，握住眼前女人的肩膀，失神的喊了一句，“你骗人！这不是真的！”他的手指收拢，加了些力道，手上的青筋也渐渐暴起。
那女人像是感觉不到痛，只是回喊着，“我TND也不信，但这是局里说的。你知道吗，老于死那天，一个来吊唁的人也没有，他们避我们，就像是躲避臭虫一样。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后悔来了，是不是也觉得我们是臭虫！”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哗……”随着她喊出来的最后一句，天下起了雨，很大很急，像是要冲刷掉世上的一切。
林少锋像一根木头似的任雨水浇灌，脸上混杂的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好像有点热，但又好像有点凉，总之，他自己也分不清脸上淌的到底是什么，他只觉得眼窝处痒得出奇，他受不住的眨巴了几下眼睛。
那女人同样与他一起站在雨里，脸上的愤怒慢慢被雨水冲刷，只留下悲痛。
过了良久，久到两人身子僵硬的如两座雕塑时，女人开口，“进来吧。”说完，刚想转过身，却被林少锋制止了，“嫂子，我想见班长。”
“坟墓有什么好见的。”女人在说话时，紧闭着双眼。
“嫂子，我想见班长。”林少锋又重复了一句。
女人看着林少锋脸上的严肃与认真，心下迷茫了，难道他真的跟别人不一样，他也信她家老于不是那样的人？
像是看穿了女人的犹豫，林少锋再次开口：“嫂子，我相信班长不是那样的人。”
女人听完，眼前一亮，可那丝光也只出现了一瞬，便又黯淡了下去，“你相信又有什么用。”
她的话一出，林少锋便被击在了原地，是呀，除了相信班长之外，他能做什么，除非……只不过，他不想去做那个除非。他执拗的再次开口，“嫂子，我想见班长。”
终于，女人拗不过他，迈出步子，向着巷子出口走去，林少锋默默的跟在身后，他看着眼前那抹单薄落寞的身影，心底那股抵抗着“除非”的心开始有了松动。
到地后，林少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坟头，坟前立着一块木头，上面写着“爱夫老于”。
林少锋诧异的看着女人，脸上的表情显示了他此时的内心活动。
“我买墓碑，他们一听刻的是老于的名字，都拒绝卖给我，连坟地也不给我。他们眼里的厌恶，赤裸裸的向我表明着我家老于真的干了那样的事。我向所有人说我家老于是冤枉的，可没有一个人信我。而你，是第一个信我家老于的人。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聊吧。”说完，女人就转身离开了，她离去的步子匆匆，像是有什么在后面追她似的。
林少锋看着眼前的“班长”，眼眶里滚出了热泪。
远处雾蒙蒙的，就像是画家手里的水墨画，晕染的黛青色，勾勒出一个迷雾世界。
时光回溯，林少锋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场景。
那天晚上，部队为退伍老兵举办了欢送会，而他坐在角落里，墙上的阴影洒在身上，让他的大半个身子都隐了起来，脸也被阴影覆盖，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老于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隐在暗处的肩膀，“锋子，怎么了，又不是你退伍，这么郁闷做啥。”
林少锋听完，抬头，幽幽地看着老于，“班长。”说到此，他像是哽咽了一下，“我舍不得你走。”
老于一听，笑了起来，“傻小子，我也舍不得你。”他话锋一转，语气里的轻松渐渐散去，“我的大半辈子都献给了国家，我已心满意足了。剩下的时光，我想陪陪父母，陪陪我那傻媳妇。国家更需要你们年轻的来，我啊，这老胳膊老腿的，折腾不动了，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吧。哈哈哈哈”说完，他便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声里夹了几丝伤感。
林少锋默默的听着，心底的落寞让他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老于在林少锋身边坐了下来，“你跟你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我得喝他个天昏地暗的。”
林少锋听到他的话，身子不自觉的全都隐进了暗影里。
良久后，他才慢悠悠的吐出了五个字，“我们，分手了。”
老于听完，拍了拍林少锋的肩膀，“正常，锋子，看开点，人家不要咱了，咱也不稀罕。”
“是我提的。”四个字将老于震在了原地，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一脸诧异的看着林少锋，“你怎么能，你对得起人家吗，人家等了你三年，你TND说分就分啊！”说完，老于激动的站了起来，声音也随着大了起来，“你TND有什么理由不要人家了！”
林少锋无力的靠着椅子背，抬头看着发飙的老于，嘴角的苦涩更深了。他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声音轻的只能让老于听见，而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凉水，生生地浇灭了老于的满腔怒火。
老于缓缓坐了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晃动的身影，“你啊，但愿以后不要后悔就好。”
……
思绪渐渐回转，林少锋的眼前又出现了冰冷的坟墓。
“班长，我遇到她了，看见她，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没忘了她。我以为我可以再去追回她，可偏偏……想必真是我们缘分不够吧。”说完，他抬起头，任雨水流进他的眼里。
一时之间，天地间的万物除了雨水，全都静止了般，没有一点声迹。雨渐渐小了起来，阴暗的天空也裂开了一道缝。一道光射了下来，穿过坟墓洒在了林少锋的身上。
林少锋侧着耳朵，闭紧了眼睛。
过后，他睁开眼睛，坚定的看着坟墓，“班长，你放心，我会帮你洗脱罪名。”随后，他在心底暗暗道，就像当初你为了救我差点死掉一样，我也愿为了帮你，而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