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活着亦或者活着
吃完晚饭后,我与春生的母亲就坐在屋子里面,借助着明亮的灯光看向在路灯照耀下若隐若现的庭院,春生与他的父亲无一人归来。
街道上时不时传来孩童嬉笑的打闹声,这让原本就冷清的够可以的屋子里愈发显得尴尬起来。
我忍不住就找了个无关轻重的话题与春生母亲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她眼眸通红的聊起了半夏。
我觉得事情不妙,便快速的转移话题。
不曾想她却并未有被我带偏,而是语气沧桑的讲起了关于半夏赔偿金的事情。
有幸得知这些的我有些受宠若惊,只好委婉的暗示她我是个外人。
她却并不在意我话中明显的暗示,而是依旧语气愤恨且疲惫的说道:“我们带着半夏回去办了后事后,便回来找带半夏去工地打工的老乡去讨要个说法,我儿若是在其他地方出事,我跟他爹就算再怎么不讲道理也不会去缠着老贾,可是我儿他就是在那个工地出的事,还是工地的责任,你叫我如何咽下这口气!”
我恍然大悟的看着她问道:“所以春生与沐大叔是去讨要说法了吗?”
春生母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眸满是无奈的看着我,缓缓开口道:“是啊。去了几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前两天打电话,春生说老贾也因为这事被工地开除了,他们去找老贾,老贾也只是摊手说没法儿,让他们去找工地。”
“那工地方怎么说?”听到她这么说,我的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半夏那孩子的事也应该有个说法,尽管我心底有点没底儿,毕竟这孩子没跟人家工地签订劳动合同,是被那个所谓的老贾鱼目混珠带进去的,这要是追究责任怕也是麻烦的很。
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粗糙蜡黄的手指间死死握着一个有些年头的按键手机。
我沉默着低下头,静静等待着春生与沐先生回来。
不过也就这么一晚守在这里,明天早上上班前他们要是再不回来,我再怎么不放心春生母亲的状态也只得离开了。
不过我的担忧并没成真,半夜约莫凌晨一两点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
而那时我有些迷糊的趴在桌子旁睡着了,若不是春生母亲走动时碰撞到身旁板凳,我可能还在噩梦里挣扎。
待我睁开眼睛时,春生与他父亲已经被春生的母亲迎进了屋里。
“他们说…”春生的父亲话语刚到一半,眼神扫到我时便戛然而止。
春生抬头也见到了我,便忍不住疾步走到我身边,有些吃惊的压低嗓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说来……话长。”我有些牵强的笑了笑,锤了锤自己有些酸疼的腿,强撑着就要站起来。
“那什么,我先回去啦,谢谢阿姨的款待。”待到站起身后,我朝着春生的父母点头道了声谢,接着头也不回的朝着隐隐有些许光亮的院子大步离开。
“外面太黑,我去送送她。”我只听到春生有些焦急的朝着屋里说了一句,接着身后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没多久,他便赶上了我,走在了我的身侧。
我抬起头借着灯光,眸光有些无奈的看着侧脸菱角分明的春生,小声问道:“你不陪着阿姨,跑出来干嘛?”
他并未转头,清亮如水的眸子正视前方,淡淡的语气里带着坚定:“我送你回去,再回来。”
我心头微暖,面上露出大大笑容,故作后怕的耸了耸肩膀,语气轻快说道:“也行,反正一个人我也有点怂。”
他自然的把手搭在我的肩头,语气依旧平淡:“你以后走夜路要是害怕,就告诉我,只要你需要,我随叫随到。”
“真的?”我有些不相信的抬起头看向他,月光是真的不怎么好,路灯也有些昏暗,我们一路上背对着路灯而行,所以他面上的神情我是真的看不清楚。
“嗯,如果我有空的话。”他点了点头,只是语气里有几分的怯懦与不确定。
我一时没忍住就噗嗤笑出声来,感情还是个时间未定的拍档。
不笑还好,一笑他郁闷了,忍不住就朝我突然追问起爆笑的原因。
我只好半开玩笑的把心中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谁知道他听到我的解释后却并生气,一双眸子满是坚定与认真的盯着我看了一眼,接着快速移开。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我收敛起面上的笑容,有些担忧的望向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啦?”
他颓废的耸了耸肩,颇为惆怅的说道:“半夏的赔尝订下来了。”
“嘘!”在他说下一句之前,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朝着他摇了摇头。
而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顿时噤声,不再言语。
我亮了下手机屏幕,示意他手机聊。
他也会意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谈论这些。
待到把我送到楼下后,他也转身离开了。
后来他发了信息给我,是有关半夏的。
刚刚怕隔墙有耳,打断了他,毕竟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信息里说工地那边也怕影响进度跟公司名誉,便在尽量压价的情况下进行了赔偿。具体金额我不方便透露,总而言之并不是多少,与我而言,一个未来可期的少年的生命远远超出这些金钱的衡量。
不过这笔钱对于一个靠体力为生的家庭来说,也算是一笔略大金额的巨款了,就是不知道春生的父母在得到这笔钱时是什么滋味儿。
尽管这个钱是半夏用生命换来的,我还是有些担忧他的父母能不能好好的利用这笔特殊的钱财,毕竟大部分的人都并不懂得如何去规划未来和金钱的花度。
可能是半夏的事情对春生父母的打击过大,他们半个月后便带着春生回了老家。
得知这消息时,已经距离春生他们回老家过去了一个星期。
若不是春生发信息给我,我还不知道这事儿。
值得欣慰的是,春生的父母并不是带着他回家相亲张罗结婚的,他们带着春生回乡镇初中重新办理了入学手续。
显然我的担忧是多余的,替春生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些茫然,毕竟这个世界上像春生父母般能够幡然醒悟的还是极少数。
在中国,亦或者在其他的国度,仍旧有无数深处黑暗的孩子还在黎明到来前死死挣扎着,他们或许经历不同,职业不同,遭遇不同,言语不同,信念不同,可是有一件事是相同的。
那便是体面的活着!能够在阳光下作为真正有灵魂的人!不仅仅是个有血有肉麻木不仁的人形机器!
而色彩斑斓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