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蜀香园
下午,天空开始毫无征兆的阴沉起来,一团团乌云张牙舞爪从四面八方聚拢,狂风骤响,四月的天五月的雨,只片刻,豆大的雨滴从天砸落。一排排连接不暇,似水晶珠帘。
九号码头,一整排扛枪士兵稳稳站在码头口,任雨滴湿了那身坚硬的军装,从鬓角流向下颚再滑入衣领,纹丝不动。
汽车的风掣声由远及近,青蛙头的汽车在码头前停下,副座打开,一个副官立马冲下来,奔到一位士兵前,气息还未喘匀便问道。
“司座呢?”
“报告,司座在里面。”一士兵立马抬手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道。
副官闻言立马冲进码头。近海的一处桥头,卫启瀚正笔直站着,如松,军大氅搭载肩头,身旁一位副官正举着把黑伞打在他头顶,深吸一口香烟,猩红的烟尾在雨幕中兀地明亮异常,随着离开嘴唇的瞬间又渐渐暗淡,面上线条轮廓分明,剑眉入鬓,目若朗星,气宇不凡。这样的俊逸男子,嘉城找不出第二个。
“司座,那座小报社已经人去楼空,属下带人去时只有运作的机器还在动,人却一个没有,属下问了,那是北边一个姓商的老板的产业,这个老板三天前已经回了老家,这家报社说是入不敷出,已经转手卖了,现今买主还不清楚,说是很神秘,周边百姓说那家报社昨晚后半夜开始运作的,他们也没注意,那些人估计是早上五点走的,没关机器,作出还在运作的假像。”那副官跑得很急,一口气说完后人已经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气了。
卫启瀚眉间拢起,语气低沉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慢慢说就是了……行了,你先到一旁休息吧。”
旁边有几个副官已经斜睨这这位莽撞的齐副官,偷偷乐起来,这小齐年纪小,总是不够沉稳,老是被司座训,也好让他们看看乐子。
卫启瀚往另一边招手“张副官,你来。”
张副官闻言跨步上千,恭敬颔首“司座。”
“你去查查这齐老板,三天前都有和谁私密来往。今天晚上我就要结果。”卫启瀚嗓音低沉暗哑,和着雨声听着有说不出的魅惑。
领事馆旁的一栋建筑物里,华丽的水晶吊灯让昏暗的室内如同白昼,渡边先生倚在书桌旁,正往波光粼粼的水晶杯的威士忌里加冰块,一旁装冰块的铁桶向周围泛出丝丝寒意。
将刚加好冰块的酒递给眼前的男子,男子一脸谄媚,双手捧过酒杯“多谢渡边先生。”
渡边嘴角微挑“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
“放心放心,小人给先生办事,必定妥妥的,让人寻不出半点蛛丝马迹。”男子立马堆砌起一脸笑,声音里都带着讨好。
渡边也笑,将手中的杯子与男子相碰,而后一口饮尽。
“你即说没问题,我就不多言了,只一条,记住,为帝国做事,好处少不了你的。”
男子立马点头哈腰“那是那是,小的明白。”
渡边放下杯子,抬手看了眼腕表,声音里带着丝不耐“不早了,我今晚还有个约,要先走了,等下让侍卫送你,你与我一起到门口吧。”
那男子立马道好,跟在渡边身后出了那幢楼房。立马有侍卫过来侍候。渡边和他用日语交谈着什么,那侍卫瞟了眼男子,男子立刻笑着哈腰。
侍卫走后,渡边让男子稍等片刻,马上有两辆汽车行至跟前,渡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坐这辆车,我的侍卫会送你回府。”
那男子立马躬身作揖般行了个礼,弯着腰进了后座。渡边看着车子一路远行直至消失,这才矮身也进入后座。吩咐司机开往蜀香园,开始閤眼休息。
蜀香园包间内,隔着落地窗看向外面的雨幕,哗啦啦的倾盆大雨,屋内暖光逐渐暧昧,上首坐着卫启瀚,长桌一旁坐着周五少和云馨,另一旁坐着段爷和渡边。
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众人大气不敢出,卫启瀚如一尊大佛,眼波锐利,煞气顿显,依然从容的往杯中注入红葡萄酒,两杯酒入腹,水晶酒杯的高脚用力磕上琉璃桌面,清脆的碰撞声仿佛击在众人心头,四人身驱皆是一颤。
眼光如利剑般一一扫过在座四人。淡漠的嗓音想起“各位真是好雅兴,美酒佳人。”
“二哥说的哪里话,不过是段爷和渡边先生想为云馨小姐接风洗尘罢了。”周五爷仔细想了想,最近确实没做过什么荒唐事,二哥应该不是冲他,微放下颗扑通乱跳的心,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云馨,继续嬉笑道。
“馨儿,给卫司座敬杯酒。”
气氛这才慢慢松快下了,云馨闻言立即起身,耳根处微红,声音娇媚得能滴出水来“卫司座,云馨……”
还未等云馨说完,卫启瀚扬声打断,连眼角都未给一个“不必了,你们好好玩。”
说完便起身跨步走出包厢,副官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周五少一脸困惑,云馨一张小脸白了又白,紧咬下唇,自出道后,谁不给她三分面子,哪里受过如此羞辱……
对面段涛和渡边一颗心渐渐回归,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望着眼前的美酒佳肴,还能吃得下的估计也只有一脸无畏的周五少了。
卫启瀚脚步未停出了蜀香园,跟在身后的副官也松了一口气,连忙结过侍者手中的伞撑起在快要步入雨中的卫启瀚头顶,雨滴砸在地面溅起的水珠没入厚实的军靴,卫启瀚心里似有团熊熊烈火在燃烧。
香烟一根接着一根,车内的气息闷得让人窒息。“去码头。”
卫启瀚摇下车窗扔出半截还未吸完的香烟,副官不敢多言,迅速启动车子打了个转向前史去。
九号码头仓库,卫启瀚为首,副官举着的伞被扔到一旁,下首的一排士兵站在雨幕里,铿锵有力的声音穿透耳蜗。
“给我撬开这船货,我倒要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丝绸!”
躲在屋檐下的参谋长不顾大雨连忙上前阻拦,转头对卫启瀚道“司座不可,这船货都是下了批文的,没有指令不能打开,万一里面真是丝绸,届时如何向领使馆交代,到时惊了其他领事馆,他们联合起来上报南方,不是功亏一篑。”
话音一落卫启瀚快速从腰包掏出手枪,迅速上膛冲着天空开了一枪,怒吼道“老子去拿人你要阻拦,老子开箱你也拦,领事馆又怎样,老子怕他,这件事明显就是那个小鬼子搞的鬼,仗着你们这群人畏首畏尾,给老子滚,老子自己来。”
卫启瀚推开呆楞的众人,拿起翘板就往箱子上招呼,参谋长还欲再拦,张副官连忙拉住他手臂“徐参谋,别拦了,司座今晚心里不畅快,他有分寸的,司座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听你一次劝就了不得了。”
徐参谋长闻言只得停下脚步,看着卫启瀚的背影,眼睛酸涩得厉害。这个乱世能有如此为国为民的上位者谈何容易,偏偏还有那些宵小总要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