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期经济增长波动和风险分析
从中期看,全球经济不确定性增大,各种风险将日益显现,世界经济有可能处于错综复杂的缓慢复苏进程之中。国内支撑经济较快增长的各种条件发生变化,长期积累的矛盾有可能叠加显现,引发经济增长波动的风险因素明显增多。把握经济增长的中期趋势,需要充分考虑宏观经济可能出现的波动和带来的风险。
(一)需求层面的增长情景分析
三大需求中,外需和投资可能成为引发经济增长波动最主要的因素,我们初步设定两种风险情景进行分析。
第一种情景:外需出现较大波动,但内需仍保持相对稳定。
在较高风险水平情形下(概率大约25%),欧元区主权债务风险进一步扩散,欧洲经济出现较长时期的动荡,加之美国经济复苏乏力,导致欧美消费和进口疲软,我国出口增速可能回落到0%~5%,进口增速回落到3%~8%,外贸进出口拉动经济增长-1.2个百分点。在这种情形下,投资增速可能回落到16%,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大约为4.3个百分点,投资增速回落导致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下降到3.9个百分点,经济增长可能放慢到7%左右。
第二种情景:外需出现较大波动,内需也同时出现大幅波动。
内需波动主要表现为投资大幅波动,进而引发消费波动。2005—2010年,我国80%以上投资增长来自于制造业、房地产业和基础设施,未来我国的投资增长仍然主要依靠这三个部门,其中,制造业和房地产业对市场的反应最为敏感,对消费行为的影响也最为直接。
房地产业风险。2005—2010年房地产业投资占总投资比重平均为23%,年均拉动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超过5个百分点,拉动经济增长近1个百分点,从长期看,我国城镇化发展加快,对房地产投资仍有较大需求。但近年来房地产业扩张过快,积累了大量泡沫,房价快速上升。在房价严重背离实际价格水平后,系统性风险急剧增大,一旦成交量持续大幅下降,最终可能导致价格急速下跌,不仅直接影响房地产投资,也极有可能带来房地产市场资金链断裂,造成市场恐慌,进而使银行出现大量不良贷款,诱发系统性金融风险。
制造业风险。2005—2010年制造业投资占总投资比重平均超过35%,每年拉动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超过7个百分点,拉动经济增长大约1.5个百分点。从各种因素判断,我国工业增加值比重可能已达到峰值,预计“十二五”时期这一比重将逐渐下降。制造业的大多数行业均存在不同程度的产能过剩,对价格和市场的反应极为敏感和迅速。国际金融危机后,作为全球制造加工中心,我国产能利用率尽管比其他主要经济体高,但也处于历史较低水平,而且我国对外需依赖程度较高,一旦外需放缓或出现收缩,国内的产能过剩问题就更为凸显。制造业出现波动,不仅直接影响相关投资,而且会使得大量中小企业亏损倒闭,导致大规模失业。
消费波动风险。消费需求短期受投资和出口影响。当投资波动较小时,消费可以成为维持经济合理增长的稳定器;但投资波动较大时,消费波动就会进一步放大经济波动的风险。1999年以来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实际增速总体呈上升趋势,2003—2009年上升趋势明显,且幅度较大。2010—2012年出现回落,与投资增速放缓、通胀率较高以及房地产限购政策等短期因素有关。
如果外需处于前面假设的高风险水平,就会拉低经济增长-1.2个百分点,同时,制造业和房地产两个领域的风险相继爆发,导致实际投资增速回落到10%左右,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将下降为3个百分点,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率下降到3.7个百分点,经济增速将大幅放慢到5.5%左右。
(二)供给层面的增长情景分析
供给层面的风险包括劳动力、资本和全要素生产率的波动,其中,劳动力供给和全要素生产率是长周期结构性变量,一般不会出现剧烈的波动,中期风险主要集中在资本供给。资本供给又取决于市场和经济的整体表现,如果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市场信心下降,流动性趋于短缺,资本供给必然大幅收缩。
(三)不同风险阈值和后果的初步判断
根据以上分析,从中期看,今后3年,如果国内外经济环境不出现大的变化,我国年均经济增长速度可能回落到8%左右,接近潜在增长水平。这是我们都希望看到的一种较为理想的状态,有利于经济持续较快增长和经济发展方式转变。
如果外需出现较大波动,但内需仍保持相对稳定,经济增速可能放缓到7%左右,通过国内政策的适度调整,辅之以一定的稳定经济增长的措施,经济增长速度可以拉回到潜在增长水平附近。
如果外需出现较大波动,内需也同时出现大幅波动,特别是房地产和制造业投资同时出现大幅回落,经济增速可能大幅下滑到5.5%左右,经济增长速度将明显下降到潜在增长水平以下。
(四)经济增长波动带来的风险
1.失业风险
经济增速下降,意味着就业空间收缩,失业水平明显上升。虽然我国劳动年龄人口已开始绝对减少,但经济增长的就业弹性系数也同时呈下降趋势。20世纪80年代,我国GDP就业弹性系数为0.303,90年代为0.104,21世纪前5年就业弹性系数为0.09,后5年为0.04。如果今后3年经济增速大幅下降,依然可能出现较大规模的失业风险。
2.金融风险
经济增速下降,意味着企业盈利水平下降,潜在金融风险也将显性化。2001—2011年,我国银行的信贷规模迅猛扩张。截至2011年年底,整个银行体系的贷款余额超过58万亿元,是2005年的2.8倍,其中人民币贷款余额接近55万亿元。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机后,2009年和2010年新增贷款额大幅上升,达到18万亿元左右。如果今后3年经济增速大幅下降,银行在高速增长时期过度扩张的信用,就会出现大量呆坏账,加之资产估值收缩,信贷回收困难,严重时将会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
3.财政风险
经济增速下降,意味着政府财政收入增速下降,政府的偿债能力明显减弱。截至2011年年末,我国公共部门总体债务率在50%左右,虽然仍在60%的预警线以下,但是其中占GDP比重26.9%的地方债,将陆续进入还债高峰期。在经济增速下滑的背景下,债务到期期限相对集中,加之推进以改善民生为重点的社会建设以及进一步深化改革,都需要加大财政投入力度,财政收支矛盾十分突出。如果今后3年经济增速大幅下降,财政收入增速放缓,加之债务规模较大,不仅平衡财政收支压力明显增大,偿债能力也将面临严峻挑战,并有可能引发财政风险。
4.社会保障压力
经济增速下降,失业水平上升,加之社会保障覆盖面不断扩大,社会保障水平提高,社会保障支出将大幅增长。财政部已要求各级财政将社保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由目前的10%提高到“十二五”时期的25%左右。如果今后3年经济增速大幅下降,财政收入增长放缓,而社会保障刚性化支出保持较高增幅,就将使社会保障压力明显增大,若处理不当很容易增大社会稳定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