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指挥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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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卡拉扬齐眉

【意】克劳迪奥·阿巴多

(Claudia Abbado)

1989年,指挥大师卡拉扬去世后的第86天,柏林爱乐乐团的120位乐手在他们的椭圆形排练大厅里举行了一项历史性的秘密投票——推选自己的新指挥。40分钟后,主持人郑重地向等在门外的记者们宣布:“阿巴多先生荣登皇座,请为我们的新舵手祝福!”随着大厅内外的热烈掌声,卡拉扬握了34年的指挥棒传到了一位56岁的意大利人手中。

父母的教诲受益终生

阿巴多的童年是幸运的。他1933年出生在意大利米兰的一个音乐世家。他的父亲有一个美好的职业,是一名小提琴手,母亲是一位钢琴家。在他的家里,有一间父亲经常练琴的房间,而这里也正是阿巴多玩耍和伴随他成长的地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这个房间里,他第一次听到了几个具有魔力的音符,父亲用小提琴讲述那些对阿巴多来说还很陌生的语言。这是些很费解的语言,然而也是异常美妙的语言。他长久地、默默地聆听着那些人与琴的对话,害怕那充满诱惑力的对话突然中断,连眼睛也不敢眨一眨。父亲为他的这个小儿子演奏的正是出生于300年前的伟大作曲家巴赫的作品《恰空》,从此,音乐成为阿巴多童年生活的一部分。温柔的母亲为培养阿巴多,给他讲述她的家乡西西里和遥远波斯的故事,其目的是通过这些故事激发他对音乐的想象力,并让他去用家中的唱机听唱片,让他去感受比她的故事更有趣的世界。在每分钟78转的老唱片承托着金属唱针的沉重旋转中,阿巴多仔细地听着并暗自思量:莫非是有人藏在这个旧家什后面发出那么丰富的声音?

阿巴多家的“音乐室”里摆满了乐器,还有两部三角钢琴。当他妈妈的钢琴学生、父亲的朋友会聚在家里,大家一起进行演奏的时候,真是热闹极了,而此时也是阿巴多最兴奋的时候。他们一家六口的音乐热情是永无止境的。有一年,他们竟然把巴赫的大型合唱曲《马太受难曲》排练了下来,实在让人惊讶,因为每个人都要负责演奏几个声部。

7岁那年,阿巴多第一次走进米兰斯卡拉歌剧院。他高高地坐在剧场靠近天花板的楼坐包厢的最后一排,把胸口紧贴在护栏上,从上面往下望去,那些离他很远的乐队演奏员和拿着一根细棒子晃来晃去的人看上去都是些小人,就像他梦中见到的小人一样。特别引起他注意的就是那位站在红色指挥台上、能呼风唤雨的人,在幼年的他看来,响彻整个剧场大厅的奇妙声音似乎都是那个手持棒子的小人搅动起来的。他完全被那明亮的、仙魔般飘飞过来的音乐声所吸引。

回到家里,他紧追着父亲问:那位手执小棒子的人是谁?当他知道那人是伟大的指挥家安东尼奥·瓜尔涅里后,顿时觉得指挥家太了不起了,并立即把最美好、最难忘的这一天记在了自己的日记本上,并下定决心将来也要做一个像他那样的指挥家。

去斯卡拉歌剧院的那个晚上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第二天的钢琴课上,他开始不满足于一个人弹奏,总想能有其他人和他一起来弹奏作品,正是在这个时候,父亲来到他的身旁,操起小提琴,和母亲一道来完成这一部家庭二重奏。从此,他希望有那么美好的一天:他自己能够替代妈妈,用钢琴来为父亲伴奏。机会终于来了,父子俩开始合作演奏了,但结果比他的想象要糟糕得多。因为为小提琴伴奏的钢琴谱难度很大,而父亲的要求又异常严格,他必须用很快的速度演奏,而且不允许在乐曲进行的任何瞬间停顿,阿巴多必须忍耐着接受父亲的残酷无情的批评。后来,他的父亲给他留下了非常简单的遗嘱:无论与谁一起演奏,演奏者都不能只顾自己,必须学会去听。父亲告诉他,即使在为作品担负一个声部的伴奏时,也要全神贯注地去聆听、去接受、去理解作品最细微、最神秘之处。这使阿巴多受益终生。

理想成为现实

阿巴多在良好的音乐环境里,先是由母亲教授钢琴,后又跟随已小有名气的哥哥学习。在他上中学时,一半的时间要用于学音乐,主要学弹钢琴,为了更好地理解音乐语言,他也学习作曲。15岁时,他开始在教堂弹管风琴,想第一次靠自己的音乐技能领到工资。有趣的是,他根本没有按照教堂弥撒的要求去弹奏,而是完全由着自己对音乐的兴趣去弹,以至于教堂的工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沿着楼梯跑到管风琴前说,他已经不间断地弹了半个小时。嗓音沙哑的教堂牧师曾试图用他声嘶力竭的喊叫来压倒阿巴多的琴声,结果也无济于事。

16岁以后,阿巴多曾在米兰和维也纳的三所音乐学院学习钢琴、作曲和指挥,师从过斯瓦罗维斯基、伯姆和蒙什等前辈指挥大师。25岁那年,他荣获世界著名指挥比赛大奖——库谢维茨基大奖。这是他第一次出名,但他并没有急于扬名,而是婉言拒绝了几个乐团的邀请,回到祖国,继续深造,以求更高的造诣。直到1963年他再次在世界指挥大赛上折桂后,才正式踏入国际乐坛,开始他的全球性指挥生涯。

1968年,阿巴多被聘为斯卡拉歌剧院的常任指挥,他到任后,首先扩充演出剧目,加入了现代音乐风格的剧目,为斯卡拉歌剧院树立了崭新的形象。1971年,著名的维也纳爱乐乐团请阿巴多出任首席指挥,当时他只有38岁。其实,阿巴多的才华早已为卡拉扬所赏识,因此,从1962年起,他便成了柏林爱乐乐团的坐上客,可谓与之结下了实实在在的不解之缘。但阿巴多对维也纳怀有太多的眷恋,“入主”柏林,必然有所割舍。因此,阿巴多说:“我不会完全放弃维也纳。”如此一来,欧洲这两座音乐名城就都成了他的地盘。正像有的评论家所说:“阿巴多头上戴着柏林的王冠,脖子上还套着维也纳的花环。”

阿巴多坐镇维也纳爱乐乐团首席指挥长达十多个年头。1986年又出任维也纳歌剧院的音乐总监。不久,又被委任维也纳城的音乐总监,对维也纳所有的歌剧院、音乐厅和音乐节的演出拥有最高的权力,从而打破了以前只有奥地利人荣任该职的惯例。在英国,他曾任伦敦交响乐团首席指挥和音乐指导达八年之久;同时,与英国各大歌剧院保持了多年的合作关系。在美国,他领导或客串指挥过的近十个一流的乐团。1989年,他终于坐上了世界一流乐团——柏林爱乐乐团的常任指挥的宝坐,使众人钦羡不已。

不断地学习与研究

阿巴多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和敏锐的听觉,他指挥时从不看谱,也不摆谱架,指挥乐队从容、沉稳又不失激情。他的眼睛大而有神,瞪起来有时给人以恐怖的感觉,而他的微笑又是那么自信而富有魅力,他浑身洋溢着大音乐家的气质。他的指挥技艺高超,节拍精确,与任何乐手都能配合得相当紧密。

阿巴多曾在米兰出版过一本自传,这本篇幅不大的作品主要是为年轻的爱乐读者而作的。在书中他写到,对于一个指挥家来说,为了亲自尝试和深入揭开各种乐器的奥妙,最理想的事情就是能够演奏所有的乐器、或者是绝大多数的乐器,能够真实生动地抓住每一件乐器所体现的音符,以便尽可能好地达到演奏所需要的力度、激情以及极快的速度。

通过不断的努力学习,阿巴多在有关乐器的理论和实践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知识,也逐渐丰富了指挥的手势。他认为,乐队指挥需要借助手势或指挥棒带领乐队去理解和体现音乐作品,但是,从18世纪末以来,对于乐谱一开始就为各类乐器标明进入乐曲的限定速度的作品,乐队指挥们已经习惯使用一些约定俗成的实用的手势了。随着指挥艺术的发展,为了使指挥的手势更富有表达力,改进指挥的手势已是势在必行,有些指挥为了更好地诠释自己所选择的音乐作品,开始在乐曲的速度、暗示音乐的效果、控制乐队的音量、强调乐曲的分句法等方面改变传统的指挥手势。

当阿巴多选定了他要完成的作品后,总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去细读作品的总谱。他认为,必须反复研读总谱、了解其中所有细节,抓住作品的语言,很好地了解每一件乐器、每一个声部的作用,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作曲家所想要表现和阐述的内容,才能给乐员们讲解如何演奏与配合。

每个乐队指挥都有自己的排练方法,有的指挥习惯多说多讲,有的则认为应该多用手势说话。而著名指挥家托斯卡尼尼的格言是不吝说教。他在排练中总是大喊大叫,有时甚至对乐员和歌手使用羞辱性的言语。尽管如此,他仍是一位为了追求音乐的尽善尽美永无止境的大师,他教育了整整一代指挥家。对此,阿巴多认为:“在生活当中,就像在音乐当中一样,为了学习别人的长处,必须善于倾听其他人的声音,即便是到了今天,每当我需要同我的乐队一起,哪怕是为一位歌手或一位独奏者伴奏时,我仍然会时时牢记这个可贵的忠告。”

现在,阿巴多是国际乐坛上最受关注的名人,世界一流乐团争相邀请他,各大唱片公司也为他演绎的音乐灌制了大量的经典唱片,他的地位无人可及。他总是尽一切努力去学习、去聆赏。他坚信:正是由于有了音乐,才能够通过这种特殊的语言,同我们的现在、我们的历史和我们本身相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