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链金融的演进

对供应链金融的认识首先源于企业对供应链效率提升的要求。事实上，企业很早就认识到资金流在供应链的整个环节中的重要作用。P&G公司在其2002年的报告中指出，在供应链的流程中，往往伴随着大量的金融活动，例如接受订单时需要考虑对方的商业信用以决定是否赊销和赊销期限；在原材料库存管理中需要考虑开出发票的时间点以及预测未来的现金流入；在生产环节中需要盘活营运资金；在产品的分销过程中则涉及结算与付款等一系列问题。

国际的探索

供应链管理领域的著名学者Bowersox（1999）指出，除了上述存在的流动资金的优化问题，固定资产（如物流不动产、机械设备和动产）融资的优化，同样也是供应链中重要的研究领域。值得注意的是，国外学者对于供应链金融的内涵认识一开始就非常广阔。

在国外学者中，最早提出供应链金融概念的是Timme等（2000）。他们在一篇调查企业资金状况的调查报告中提出，当供应链上的参与方与为其提供金融支持的处于供应链外部的金融服务提供者建立协作，而这种协作关系旨在实现供应链的目标，同时考虑到物流、信息流和资金流及其进程、全部资产和供应链上的参与主体时，就称作供应链金融。此后，Pfaff等人（2004）认为订单周期管理涉及订单、记账、支付过程和IT系统的任何活动，这些都是供应链金融管理的重要方面。Hofmann（2003）认为，运营资产管理旨在降低固定资产，如库存和在途物资，它同样试图通过改善物流和信息流的交互环节，如订单处理、债务和负债管理（如现金流转周期），来改善在途时间、预付款和付款期限，是供应链管理与财务工具相结合的一种方式。显然，早期对供应链金融的解读就已经强调了通过供应链运营实现资金流的高效和顺畅，商流、物流和资金流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

之后很多研究者提出了供应链金融的内涵和实质，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观点有：Hoffmann（2005）提出，供应链金融可以理解为供应链中包括外部服务提供者在内的两个以上的组织，通过计划、执行和控制金融资源在组织间的流动，以共同创造价值的一种途径。Aberdeen公司（2008）认为，供应链金融的核心就是关注嵌入供应链的融资和结算成本，并构造出对供应链成本流程的优化方案。Atkinson（2008）认为，供应链金融可以定义为一个服务与技术方案的结合体，这种结合体将需求方、供应方和金融服务提供者联系在一起，当供应链成立后，能够优化其透明度、金融成本、可用性和现金交付。Lamoureux等（2011）认为，供应链金融是一种在核心企业主导的企业生态圈中，对资金的可得性和成本进行系统优化的过程。这种优化主要是通过对供应链内的信息流进行归集、整合、打包和利用的过程，嵌入成本分析、成本管理和各类融资手段而实现的。Randall和Farris（2009）将供应链金融定义为供应链中上下游之间在资金流方面的合作，目的是为了降低加权平均资本成本，提升供应链收益。Wuttke等（2013）则认为供应链金融就是实现现金流的实时监视、控制以及优化，通过在供应链的供需双方之间提供垫资、结算等服务，从而降低供应商的融资成本。

不难看出，随着供应链金融研究的深入，其主要的研究领域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和转移。从最初的只关注基本的融资功能，到后来的逐渐拓展到资金的使用和资金的流转周期上。此外，国外学者更多站在供应链整体乃至生态圈的视角来看待供应链，认为供应链金融最终的目的是实现供应链中资金流整体效率的提升。

国内的探索

国内对于供应链金融的研究起步较晚。与国外学者不同，国内学者的供应链金融研究始于结构化贸易融资和物流金融的相关探索。因此，在国外学者着重探讨基于供应链协作的供应链金融时，国内学者最开始探讨的则是商流要素或物流要素（实际上就是供应链中的要素）与金融的结合，例如与应收、单证、库存等的结合，这些研究构成了国内学者早期的供应链金融研究。

代表性的学者中，陈祥锋、石代伦与朱道立（2005）梳理了一系列物流金融的形态，包括替代采购、信用证担保、仓单质押、买方信贷、授信融资、反向担保等。其中，仓单质押是指借方企业以物流企业（中介方）开出的仓单作为质押物向银行申请贷款的信贷业务, 是物流企业参与下的权利质押业务（冯耕中，2007）。保兑仓是供应商（称卖方） 承诺向银行退回承兑金额与发货金额的差价的前提下, 向银行申请以卖方在银行指定仓库的既定仓单为质押的贷款融资, 并由银行控制其提货权为条件的业务模式（杨绍辉，2005）。融通仓则更为综合，它要求物流企业成立一个以质押物资仓管与监管、价值评估、公共仓储、物流配送、拍卖为核心的综合性第三方物流平台，从而解决质押贷款业务的外部条件瓶颈，实现中小企业的信用整合与信用再造（罗齐等，2002）。而其他学者则是从商业银行提供的结构性贸易融资服务出发考虑供应链金融。例如，杨绍辉（2005）从商业银行的角度出发，给出“供应链金融”的定义：供应链金融是为中小型企业量身定做的一种新型融资模式，它将资金流有效地整合到供应链管理中来，既为供应链各个环节的企业提供商业贸易资金服务，又为供应链弱势企业提供新型贷款融资服务。闫俊宏、许祥秦（2007）研究了基于供应链金融的中小企业融资，分析其在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等问题上的优势。闫俊宏（2007）提出供应链金融的三种基本模式，即应收账款融资模式、存货融资模式和预付账款融资模式，并对各模式的特点、流程进行了介绍。

第一个阶段，最具代表性的是深圳发展银行（即平安银行）与中欧国际工商学院“供应链金融”课题组（2009）对于供应链金融的定义：供应链金融是指在对供应链内部的交易结构进行分析的基础上，运用自偿性贸易融资的信贷模型，并引入核心企业、物流监管公司、资金流引导工具等新的风险控制变量，对供应链不同节点提供封闭的授信支持及其他结算、理财等综合金融服务。之后深圳发展银行将其形象地概括为M+1+N，即抓住产业供应链中的核心企业（即1），依托其供应链，向其上游M个供应商以及N个客户提供综合性的融资等解决方案。与之相似，闫俊宏（2007）认为供应链金融是对一个产业应链中的单个企业或上下游多个企业提供全面的金融服务，以促进供应链核心企业及上下游配套企业“产—供—销”链条的稳固和流转畅顺，并通过金融资本与实业经济协作，构筑银行、企业和商品供应链互利共存、持续发展、良性互动的产业生态。

第二个阶段，对供应链金融的理解开始从银行走向了产业，与此同时供应链金融开展的基础也逐渐从要素走向结构和流程。具体讲，第一阶段中提出的M+1+N有其内在的缺陷和问题，这主要表现为：一方面，金融活动实施的主体是商业银行，传统的商业银行由于不参与供应链运营，较难知晓真实的贸易过程和物流过程，而综合完整信息的缺失就会产生巨大的金融风险，为了有效控制因信息缺失而产生的融资风险，商业银行只能依托产业中的核心企业，以其强大的信用为基础，延伸金融服务，产生银行所谓的“中间业务”。然而，这种模式具有内在的不稳定，作为金融活动主体的传统商业银行并没有真正起到综合风险管理者的作用，加之不是所有的“1”都具有良好的契约精神，很容易造成商业银行最终承担因为违约甚至欺诈产生的损失，这一点在2013年发生的“青岛港事件”中有所体现。另一方面，从供应链管理的角度看，供应链金融是一种基于供应链运行而产生的综合金融业务，它依托整个供应链参与者之间的协同与合作，企业与企业之间如果缺乏合作的基础，或者说合作的平等性和交互性一旦丧失，供应链金融则名存实亡。所以，不能说谁是供应链的唯一核心或主导，而其他企业或组织是依附在“1”基础上的“M”或“N”。正是基于这样一种状况，随着实践的发展，人们逐渐拓展了供应链金融的内涵，即供应链金融的基础不仅包括供应链内部的要素与流程，整个供应链的结构也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中小企业的信用基础不一定来自所谓核心企业，供应链金融中业务闭合化、收入自偿化、管理垂直化、交易信息化和风险结构化是企业真正的信用来源（宋华，2015）。为此，供应链金融是一种集物流运作、商业运作和金融管理为一体的管理行为和过程，它将贸易中的买方、卖方、第三方物流以及金融机构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实现了用供应链物流盘活资金，同时用资金拉动供应链物流的目的；而在这个过程中，金融机构如何更有效地嵌入供应链网络，与供应链经营企业相结合，实现有效的供应链资金运行，同时又能合理地控制风险，成为供应链金融的关键问题。赵志艳（2013）、Zhao等（2015）的研究也支持了这一结论。在这一整套闭合的供应链流程中，中小企业在物流与商流方面体现出的能力是其融资的基础。这一理解已经超越了单纯探讨融资的内容，而是从商业模式的高度认识供应链金融对于整个供应链原有要素、流程和结构的重构，开辟了对于供应链金融认识的新境界。

基于以上的理论探索可以看出，供应链金融的概念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它逐渐从要素金融活动走向了流程化金融，逐渐从单一的借贷走向了生态化金融，从而实现了依托供应链中的商流、物流和信息流带动金融资源在组织间的流动，同时又反过来推动产业供应链的发展。这一过程在互联网经济下表现得更为显著。进入2014年，供应链金融与互联网的结合再次将供应链金融的内涵进行了拓展，亦即供应链金融进入了第三个阶段——互联网供应链金融。由于互联网技术极大地缓解了网络中参与各方的信息不对称，并大幅度降低了信息获取与处理的成本，因此基于互联网的供应链金融能够批量化处理供应链中企业的融资或其他金融服务需求，相比信贷工厂模式，基于互联网、大数据的供应链金融能够从更多维度动态衡量企业真实经营状况和其他各种行为，评估融资风险，从而带来了更多可能性。

综合以上的观点，我们可以认为，如今的供应链金融是通过互联网、物联网等技术手段，在平台建设上搭建了跨条线、跨部门、跨区域的，与政府、企业、行业协会等广结联盟，物联网和互联网相融合的产业生态圈和金融生态平台，同时考虑到商流、物流、信息流、知识流、沟通流及资金流，计划、执行和控制金融资源在组织间的流动，为产业供应链中的中小企业解决融资难、融资贵、融资乱的问题，共同创造价值，最终实现通过金融资源优化产业供应链，同时又通过产业供应链运营实现金融增值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