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卫莹看着那株红色小苗,眼中似有火苗跳动:说什么象征吉瑞,全是骗人的!卫莹一气之下用力一掀,那可怜的小苗就被掀翻在地,枝叶破损,流出来的汁水竟也是红色的,就好像一滩血迹。
“公主!”思华直直地跪下,“您怀着身孕,万不可动气啊!”
卫莹却直愣愣地看着那株我早先送与她的红色小苗久久难以回神,眸子里跳动着阴狠的光,悄然间,计已上心头。
兰泽院原本没有书房,这里本是姨娘的院子,加上原本的主人低调,自然也就奢华不到哪儿去。
可是宋连筠已经决定要入仕了,再在卧房随意看书便显得不那么是回事儿,便命人在年久失修的厢房的杂物间开辟了一间小小的书房,虽在冬天冷了些,好歹是个专门读书的地方。
“筠儿。”人还未到,先闻其声。宋连筠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没有半分厌恶的神情,只是淡淡的,苍白无力,毫无攻击性。
“父亲。”宋连筠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天气寒冷,父亲怎么来了?”
宋璋几乎不愿意再踏入这兰泽院,每一次来,都心痛难忍,但是自己与鸳鸳唯一的儿子还在这里,他不能不来。
李鸳鸳的死大约是他这辈子都解不开的心结了,愧疚与自责,心痛与悲怆是他好长一段时间的所有情绪,这些情绪便都转化成了对他与李鸳鸳唯一的孩子的宠爱,所以当宋连筠提出他要入仕的时候,宋璋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了。
宋连筠甚至连自己想好的说辞都没用上,毕竟之前他从未动过入仕的心思,这突然起的念头难免遭人怀疑,但宋璋答应得甚是爽快。
宋璋看着自己的儿子,见他的眉眼有那么几分像李鸳鸳,心中便又柔软了几分,道:“为父说了,举荐你去做官,你偏不听,那参加科举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这天寒地冻的,你得付出多少艰辛啊!”
“父亲的一言一行本就有许多人盯着,孩儿怎能再让父亲难做?左右不过是写些诗、作文章罢了,还不算太难。”宋连筠道,“孩儿身子不好,恐怕没几年活头了,只想着在死之前,为朝廷做点事,为宋氏做点事,帮一帮父亲的忙,没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便也无憾了……咳咳……”
只是几句话,他便有些体力不支,咳了起来。
宋璋简直心如刀绞,这是他与鸳鸳唯一的儿子!本可以躺在父亲的宠爱上快活一生声,哪怕他胡作非为也无妨,可偏偏他如此明事理,竟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处处为自己考虑,这更让宋璋心痛。自己的嫡子自从四年前便有意防备自己,自己的嫡女受尽自己的宠爱,如今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唯有宋连筠,让他真正成为了一个父亲……
“筠儿,”宋璋走过去帮宋连筠顺了顺气,“你大可不必如此,父亲只希望你安乐。”
“咳咳……父亲不必担心孩儿,孩儿的身子孩儿自己知道。”宋连筠道,“若是能与父亲一起站在朝堂上,孩儿会很自豪……”
一阵冷风吹来,这厢房本就年久失修,如今只是草草打扫了一下,看着像那么回事儿罢了,却根本抵挡不住这腊月的冷风,直吹得人打哆嗦。
宋璋明显感觉到这个地方的简陋,看着宋连筠苍白的脸,便道:“筠儿,此处怎能作为书房?为父去别的院子为你找一间上好的书房吧?”见宋连筠并没有点头,宋璋也觉得此事不妥,便又继续道:“筠儿,你干脆到为父的书房吧!”他的书房大,离着兰泽院也近,地龙烧得旺盛,僻出一块一方也无妨。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顺序不可颠倒。父亲若要那般做了,难免引起后院动乱,祸起萧墙之事父亲惯不能做,还请父亲收起这心思,身冷方能脑子清醒,太过于安逸反而容易令人困顿,孩儿在这里便挺好。”
宋璋无法,只能摇头,末了妥协道:“那,便让兰泽院每月多领十斤银丝炭吧,把这炭火烧得旺些,仔细莫要受了风寒。”
“是,孩儿定会仔细着。”宋连筠低着头道,叫人看不清表情。
“那为父先走了,你若想要什么,就去叫他们办。”宋璋说完,深深看了一眼宋连筠,便离开了兰泽院。
“咳咳咳……”宋连筠抬起头,眼底满是阴骘,可偏偏咳得厉害,一副病弱的样子叫人难以注意。
挽春宫。
云绣这些日子过得甚是不好,后宫人人皆知,盛宠一时的云淑妃已经失了宠,她本就没什么家世背景,帝王的宠爱是她唯一的筹码,如今这唯一的筹码也消失了,她只剩下肚子里的孩子。内侍监对她苛刻了起来,往日里见到她客客气气的妃嫔们也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虽不刻意苛待她,却不给她好脸色。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的都开始懒散怠慢起来,唯有濡沫在她身边好好伺候着。
今儿是除夕,陛下恩赐,特允许中午的时候后宫有孕的两位娘娘的母家进宫用膳,也算是与母家团聚了一番。
云绣一直等着家人进宫,她有件事必须得弄明白。
“濡沫,咱们还有多少炭?”挽春宫大而奢华,如今却都消沉暗淡了下去,空荡荡的宫殿在这冬日里就显得格外寒冷,令人难以待下去。但是她无处可去,只好在身上多盖几条被子,她已经连小手炉都用不起了,为了避寒只好每日缩在榻上。
“回娘娘,咱们已经……没有几斤了。”濡沫如实禀告,她实在瞒不下去了。自从那日以来,自家主子虽然洗清了冤屈,但陛下不仅没有过来安慰,甚至连理都不再理挽春宫,这座原本风光无限的宫殿,已经慢慢地沦落成了一座冷宫。
“都烧上吧,一会儿本宫的父母回来,总不能冻着他们。”云绣说着,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这里一天比一天大,可他的父亲却一天比一天远。
“可……”濡沫犹豫着,这白天还能靠被子度日,毕竟有阳光可以暖和些,若是把炭都烧完了,那晚上可要如何熬过去?
“烧上吧。”云绣语气淡淡,却不容违背。
“是。”濡沫答应着,去烧炭了。如今挽春宫的宫女太监都不再把云绣当主子,半点恭敬都没有,如今这些粗活都得她这个大宫女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