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祖孙父子

【题解】

中国古代社会中，血缘关系是最重要的人际关系。在血缘关系中，最重要的是父子关系，而祖孙关系则是父子关系的延续。本篇介绍了与祖孙父子有关的称谓，以及历史上著名的孝子贤孙、严父慈母的事迹。其中既反映了“父慈子孝”的思想，也含有“父为子纲”“父尊子卑”的伦理教育。从现代社会的角度看，前者重在建立父子和谐的家庭关系，值得提倡；后者显然属于封建糟粕，应该予以摒弃。

【原文】

何谓五伦①？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

何谓九族②？高、曾、祖、考、己身、子、孙、曾、玄。

始祖曰鼻祖③，远孙曰耳孙④。

父子创造，曰肯构肯堂⑤；父子俱贤，曰是父是子⑥。

祖称王父，父曰严君。

父母俱存，谓之椿萱并茂⑦；子孙发达，谓之兰桂腾芳⑧。

【注释】

①五伦：又称五常，即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种人际关系。古代社会注重名分，每个人必须遵照自己在五伦中所处的地位，恪守伦理道德，恪尽义务，做到君敬臣忠，父慈子孝，夫唱妇随，兄爱弟悌，朋谊友信。

②九族：与本人有亲缘关系的所有宗支族系。一说“自高祖，下至元孙，凡九族”，一说“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③鼻祖：始祖，比喻创始人。

④耳孙：孙之子为耳孙，也就是九世孙。因为耳孙离开高曾祖父很远，只能耳闻而已，故称。

⑤创：发明，开创。造：制作，建立。肯构肯堂：父亲肯设计房子，儿子肯建造房子，形容子承父业。肯，肯于，乐于。堂，立堂基。

⑥是父是子：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⑦椿萱（chūnxuān）并茂：椿树长寿，萱草茂盛，意为父母长寿健康。椿，椿庭，指代父亲；萱，萱草，指代母亲。

⑧兰桂腾芳：芝兰和丹桂一起散发芬芳，比喻子孙昌盛显达。兰指芝兰，桂指丹桂，兰桂比喻子孙。腾，突，忽。芳，芬芳，比喻美名。

【译文】

什么叫“五伦”？就是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

什么叫“九族”？就是高祖、曾祖、祖父、父亲、自己、儿子、孙子、曾孙、玄孙。

最初的祖先称“鼻祖”，远代的孙子叫“耳孙”。

父亲创业由儿子继承，叫“肯构肯堂”；父子都很贤能，叫“是父是子”。

祖父又称作“王父”，父亲也可称为“严君”。

父母都健在，称作“椿萱并茂”；子孙都兴盛发达，称作“兰桂腾芳”。

【原文】

桥木高而仰，似父之道；梓木低而俯，如子之卑。

不痴不聋，不作阿家阿翁①；得亲②顺亲，方可为人为子。

盖父愆，名为干蛊③；育义子，乃曰螟蛉④。

生子当如孙仲谋⑤，曹操羡孙权之语；生子须如李亚子⑥，朱温叹存勖之词。

菽水承欢⑦，贫士养亲之乐；义方⑧是训，父亲教子之严。

【注释】

①阿家阿翁：公公婆婆。

②得亲：博得父母的欢心。

③盖父愆（qiān）：弥补父亲的过错。干蛊：《易经》中有“干父之蛊”之句，意为补救父亲留下的积弊。

④螟蛉（mínglíng）：螟蛉是一种绿色小虫，蜾蠃（guǒluǒ）是一种寄生蜂。蜾蠃常将螟蛉的幼虫捉去当食物，古人误以为蜾蠃是将螟蛉收为义子，因此用螟蛉称义子。

⑤孙仲谋：孙权，字仲谋，三国时吴国的建立者。曹操与孙权交战，孙权这边舟船、器仗、军伍整肃，曹操见之，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刘表）儿子若豚犬耳！”

⑥李亚子：后唐庄宗李存勖（xù），小名亚子。李存勖善战，曾率兵攻破后梁夹寨，后梁太祖朱温叹曰：“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李存勖之父）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

⑦菽（shū）水：指豆和水，比喻菲薄的饮食，形容生活清苦。菽，豆类的总称。承欢：迎合人意，博取欢心。多指侍奉父母、君王等。

⑧义方：处世的规矩法度，多指家教。

【译文】

乔树高大向上，好似做父亲的尊严；梓木低而下俯，如同做儿子的谦恭。

不会装聋作哑，就不能当好公公婆婆；能够得到父母的赞许，顺从父母的心意，才称得上尽了为人子的本分。

弥补父亲的过失叫作“干蛊”，收养别人的儿子叫作“螟蛉”。

“生子当如孙仲谋”，这是曹操赞羡孙权的话；“生子须如李亚子”，这是朱温感慨自己儿子不如李存勖的话。

“菽水承欢”，这是贫穷人家奉养父母的天伦之乐；“义方是训”，是告诫父亲应当严格教育子女。

【原文】

绍箕裘①，子承父业；恢先绪，子振家声②。

具庆下③，父母俱存；重庆下④，祖父俱在。

燕翼诒谋，乃称裕后之祖⑤；克绳祖武，是称象贤之孙⑥。

称人有令子，曰鳞趾⑦呈祥；称宦有贤郎，曰凤毛济美⑧。

弑父自立，隋杨广⑨之天性何存？杀子媚君，齐易牙之人心何在⑩？

【注释】

①绍：继承。箕裘（jīqiú）：簸箕和裘衣，比喻父辈的事业。

②恢：发扬光大。先绪：先辈的事业。家声：家庭的名声。

③具庆下：父母都健在。古时填写履历，父母俱存的，书“具庆下”；若母亡父在，书“严侍下”；父亡母在，书“慈侍下”；父母俱亡，书“永感下”。

④重庆下：指祖父母、父母都健在。

⑤燕翼诒（yí）谋：像燕子用羽翼照顾乳燕一样，给后代留下谋生之道。裕后：能让后代富裕。

⑥克绳祖武：能继承祖辈的事业。克，能，胜任。绳，继承。武，足迹。象：效法，模拟。

⑦麟趾：麒麟的脚趾，比喻宗室贵族的子弟。

⑧凤毛：凤凰的毛，比喻先人的珍贵风采。济美：继承先人的事业并发扬光大。济，增加。

⑨杨广：隋炀帝，据说他毒死自己的父亲隋文帝，自立为皇帝。

⑩媚：献媚，讨好。易牙：战国时齐国人，善于烹饪。他把自己的儿子杀了烹给齐桓公吃，从而得到桓公重用。

【译文】

“绍箕裘”，是说儿子能继承父辈的事业；“恢先绪”，是说儿子能振兴先辈的声名。

“具庆下”，是说父母都健在；“重庆下”，是说祖父母及父母皆健在。

“燕翼诒谋”，是称赞善为子孙计谋的祖先；“克绳祖武”，是称赞能效法先贤的子孙。

夸奖别人有好儿子，称为“麟趾呈祥”；赞扬官宦有好儿子，称为“凤毛济美”。

杀了自己的父亲而登上皇位，杨广的天性何在？烹了自己的儿子给齐桓公吃，易牙的人心何在？

【原文】

分甘以娱目①，王羲之弄孙自乐；问安惟点颔，郭子仪厥孙最多②。

和丸教子③，仲郢母之贤；戏彩娱亲④，老莱子之孝。

毛义捧檄⑤，为亲之存；伯俞泣杖⑥，因母之老。

慈母望子，倚门倚闾⑦；游子思亲，陟岵陟屺⑧。

【注释】

①分甘以娱目：王羲之曾写信给友人，说自己率子孙游玩，“有一味之甘，割而分之，以娱目前”。甘，甜食。娱目，眼前愉悦好看。

②问安惟点颔（hàn）：唐代大将郭子仪有八子七婿，孙子也有数十个，每次孙子问安，他都不能分辨，只是点头而已。颔，下巴颏。厥：其。

③和丸教子：唐朝柳仲郢的母亲教子严厉，她用苦参、黄连和熊胆制成丸子，让儿子在夜间读书时嚼食，用以提神。

④戏彩娱亲：春秋时楚国的隐士老莱子七十多岁时还穿着五彩衣，学婴儿啼哭，假装跌倒，逗父母高兴。

⑤毛义捧檄（xí）：东汉毛义为了养活母亲，接受檄书去做官。母亲过世后，他就辞官回家。檄，古代官府用以征召或声讨的文书。

⑥伯俞泣杖：汉代人韩伯俞是位孝子，一次他犯了过错，母亲拿棍子打他，他哭了起来，母亲问他以前为何不哭，伯俞曰：“以前打得很痛，知道母亲身体很健康，这次打得不痛，知道妈妈没力气，所以伤心。”

⑦倚门倚闾（lǘ）：比喻长辈对子女的盼望和爱护。闾，古代里巷的门。战国时，王孙贾在齐湣王身边做侍臣，湣王因乱出走，下落不明。王孙贾回家，母亲对他说：“你平时如若晚归，我倚门而望；你晚上出去不回来，我倚闾而望。你既然是大王的侍臣，竟然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那你还回家干什么？”

⑧陟岵（zhìhù）陟屺（qǐ）：《诗经·魏风·陟岵》：“陟彼岵兮，瞻望父兮；陟彼屺兮，遥望母兮。”意思是说，登上有草木的山瞻望父亲，登上无草木的山瞻望母亲。比喻对父母的思念之情。陟，登高。岵，有草木的山。屺，无草木的山。

【译文】

“分甘娱目”，是说王羲之每有美味食品，都分给儿孙们吃，常享天伦之乐；“问安点颔”，是说郭子仪子孙众多不能尽识，每次问安只能点头示意。

“和丸教子”，是说柳仲郢的母亲为了教育儿子，和熊胆为丸，使仲郢夜嚼以佐勤苦，她的贤德于此可见；“戏彩娱亲”，是说老莱子为使双亲愉悦，自己七十多岁了，还穿着五彩衣服做婴儿状，他的孝心实在可感。

“毛义捧檄”，是说毛义捧着仕官的公文而高兴，为的是使母亲快乐；“伯俞泣杖”，是说韩伯俞受了杖责忽然哭泣，这是因为母亲年老体衰，打在身上不觉得痛。

慈母盼儿归来，可用“倚门倚闾”来形容；游子思念亲人，可用“陟岵陟屺”来形容。

【原文】

爱无差等①，曰兄子如邻子；分有相同，曰吾翁即若翁②。

长男为主器③，令子可克家④。

子光前曰充闾⑤，子过父曰跨灶⑥。

宁馨英畏⑦，皆是羡人之儿；国器掌珠⑧，悉是称人之子。

可爱者，子孙之多，若螽斯之蛰蛰⑨；堪羡者，后人之盛，如瓜瓞之绵绵⑩。

【注释】

①差等：差别。

②吾翁即若翁：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若，你。楚汉战争时，项羽抓到刘邦的父亲，以烹杀其父要挟刘邦，刘邦说：“我和你同时受楚怀王之命，结为兄弟，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你要烹杀他，请分我一杯羹。”

③主器：古代国君长子掌管祭器，后代指长子或太子。

④令子：尊称别人的好儿子。克家：继承家业。

⑤充闾：喜气充满门闾。据说晋代贾充出生时，他父亲认为他以后会带来充满门闾的喜气，于是给他起名为充，字公闾。

⑥跨灶：马的前蹄之上有空处，名为“灶门”。骏马奔驰时，后蹄落地的印痕在前蹄印痕之前，即为跨灶。常用来形容儿子超过父亲。

⑦宁馨：即宁馨儿，意为“这样的孩子”，常用来赞美孩子或子弟。英畏：形容人英俊威武。

⑧国器：国家的栋梁。掌珠：掌上明珠，指极为疼爱的人。

⑨螽（zhōng）斯：一种昆虫，繁殖力强，善鸣，比喻子孙之众。蛰（zhé）蛰：众多的样子。

⑩瓜瓞（dié）之绵绵：比喻子孙繁衍，相继不绝。瓞，小瓜。

【译文】

关爱没有差别，就说“兄子如邻子”；辈分相同，就说“吾翁即若翁”。

家中的长男才能主管祭祀的礼器，儿子贤能才能承继祖先的事业。

父亲希望他的儿子能光宗耀祖，可以称为“充闾”；儿子的才能胜过他的父亲，可以称为“跨灶”。

“宁馨”“英畏”，都是用来称羡别人的儿子超凡脱俗；“国器”“掌珠”，都是用来赞美别人的儿子才能卓著。

最让人喜爱的是子孙众多，好像螽斯一样聚集在一起；最值得羡慕的是子孙昌盛繁衍，好像瓜果一样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