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黏人
芙蓉园内，臧冽、臧凛两大暗卫这回学精明了，躲在距离闺房近些的芙蓉树树冠里面，刚好从残破的纸窗洞瞅见屋里面的一切。
主子摘了面具，正同一个人脏兮兮的女子有说有笑的，后来发生了他们就算亲眼见到，也不相信的事，不苟言笑的主子竟让喂那女子吃粥，还儒雅的劝食，剥蟹，温柔得一塌糊度。
关键是最后，他俩可是亲眼瞧见，主子要亲那个脏女孩，结果恰似没亲上。
臧凛与臧冽躲在树冠上激动得切切私语，倏忽，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将二人打下了树。
无疑，打这一掌的人，便是闺房内的莫泫卿。
臧凛给了臧冽一个眼神道，方才主子好像陪完用膳，又要哄着人家姑娘入睡？
臧冽比划着暗卫专用的手势，道“别乱想，主子不是那种沾姑娘便宜的人，只是简单的哄着入睡罢了！”
两大暗卫用手势争论了一夜，不知不觉天渐渐破晓，露出微微的鱼肚白，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上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转眼间，天际变得明亮，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显出淡淡的浅红。
薄薄的雾弥漫在大街小巷，清晨的空气里沁着微微的芳馨。
芙蓉园，闺房内。
莫泫卿不知不觉地瞧着小姑娘的睡颜，竟静坐了一整夜，且不觉丝毫枯燥，瞧着小姑娘的眉头时而皱，时而舒缓，他就会不自觉的跟着猜想，自己是否在小姑娘的梦中。
他自幼体弱多病，作息十分规律，一更天入眠，五更天起来习武，随后沐浴用膳，再读书，周而复始。
可就算这样，还是汤药不断，昨日整整一夜未睡，却没有丝毫疲惫，八成是食了那半个残桃的缘故，可那残桃又是小姑娘从哪里得来的呢，毕竟如此灵果是绝对花银子买不到的。
莫泫卿腹诽着，自己也思虑不明。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一连串不间断的砸门声，打断了莫泫卿的思绪。
霎时，荣小九也被砸门声惊醒，本能的身体一颤，就噌的一下起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迅速出去，轻车熟路地寻到院墙下的狗洞往外钻。
她起的太猛，未曾发现床旁立着的莫泫卿，荣小九怕极了，上次如此被砸门时，就是她继母边妩儿带着家法来，说她偷了厨房里的东西，她饿得没有力气，稍微跑的慢点，被边妩儿趁机抓到，直接投到院子里的湖水里。
那年她不过七岁，生母过逝刚一年，寒冬腊月湖面上结着薄薄的冰，水里面全是冰渣，那种寒凉是往骨子里面钻的，浸泡在冰水里面，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冻碎了。
随后，边妩儿看到她半死不活的时候，将自己捞起来，丢在四处透风的屋子里，连个取暖的火盆都没有，她烧得昏死过去整整三日，才渐渐有了知觉，如今想起来她依旧心有余悸。
莫泫卿瞧着慌忙起床面露恐惧的小姑娘，竟未发现自己，荣小九的那般模样令他担心，连忙跟过去看看，这一瞧，他的心再次抽疼，原来小姑娘是听到砸门声，吓得要钻狗洞离开芙蓉园避难。
莫泫卿急忙蹲下，将荣小九轻轻从狗洞里挖出来，拥在怀里，感受到那颤抖得一抽一抽的小身子，安慰道“莫怕，有我在！”
荣小九一听是泫哥哥的声音，那种活得憋屈在夹缝中挣扎的人生，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令她泣不成声，委屈的抽泣着。
莫泫卿如墨染的眸子，在荣小九看不到的角度，冷凝起来，对着隐藏在树冠上的臧冽、臧凛，下巴微抬。
臧凛知道自家主子性子冷，但从没见过这么冷的主子，那目光寒得都能冻死一头熊，更何况是他这小身板？但同时，他也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连忙搬来大石堵住门，又去了闺房收拾昨夜留下的碗碟。
臧冽也不敢怠慢，足尖一蹬，迅速往荣慎由的房间去，他明白主子的意思，如今二人尚未成婚，主子怕污了准夫人的名声，不方便亲自处理，只有荣慎由这个做父亲的，才能名正言顺的动手救女。
不过片刻，臧冽就回来，正要禀告打探来的事情，可却瞅见他家主子一脸柔色的给准夫人擦泪水，他就算是个光棍儿，没有经验，也知道这个情况不能打扰啊！
倏忽，莫泫卿抬眸瞅了一眼臧凛，冷冷道“说！”
臧凛双腿一并，双手遮眼又捂耳，道“卑职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一旁的臧冽抬手扶额，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随后，臧凛缓了口气，双手抱拳，捡了额要的道“是圣人身边的崔总管来了，手里拿着圣旨！”
莫泫卿眉头一舒，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道“小九莫怕，是宫里的圣旨来了，她们再也不能欺负小九了。”
荣小九可是屡次被边妩儿蹉跎过的，这时早就缓过劲来了，只不过莫泫卿的怀抱太温暖，她不想起来。
莫泫卿羽睫轻垂，眉目在朝阳下熠熠生辉，道“哥哥暂时先避讳一下，小九莫怕，咱们就在附近，若是小九有危险，哥哥立刻就会现身。”
闻言，荣小九小心翼翼的松开，紧紧抓住莫泫卿衣袖的手，努力的点点头。
转眼间，莫泫卿与暗卫就消失了，快得宛如一道幻影。
“砰！”的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破旧的大门应声倒下，府中的小斯将两扇大门移开。
梳着高髻簪着黄金牡丹花，身着低领披纱的边妩儿，莲步盈盈的踩着门槛，可能嫌弃院里面的毒草，用帕子捂着鼻子，瞧着芙蓉树下的荣小九，吩咐道“鸠嬷嬷伺候着九姑娘沐浴，手下快些，别让贵人等急了！”
荣小九虽不会武功，但身手极为灵活，不待鸠嬷嬷抓到，便已就近爬上了树。
鸠嬷嬷面对荣小九，脸上没有露出一丝尊重，膀大腰圆的她自是爬不上树，想要用旁边的竹竿，将树上的荣小九给打下来，当刚一握着竹竿抽过去时，她自己不知为何，却摔了个狗啃泥。
边妩儿见鸠嬷嬷不行，便令几个小斯上树，将荣小九拖下来，但也是奇了，小厮们竟一个个也摔得个狗啃泥。
屋顶上，莫泫卿手里正捏着几块碎瓦，随时准备投出去，这荣府不愧是妾当家的，一个个都是欺主的奴才，他定要找个机会铲除边妩儿。
不过眼下边妩儿是小姑娘的继母，若是这时过逝了，小姑娘还要守孝三年，看来欲要对付边妩儿，还是要待娶了小姑娘进门后。
边妩儿不信邪，打算亲自动手，但刚来到树下，就听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哐哐……哐哐……”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穿着金色铠甲的神策君，昂首阔步的走来。
边妩儿悄然使了个眼色给从地上刚爬起来的鸠嬷嬷，随后，连忙一齐迎了出去。
只见一位头戴乌纱帽，身上穿着红底青花的丝绸袍衫，腰间插着拂尘，双手捧着圣旨的中年男人走在神策军最前，被浩浩荡荡的金色盔甲簇拥着，若是不仔细瞧，还真发现不了。
左侧的荣慎由一身侍郎官服却陪着笑脸，道“崔总管怎么劳您大驾，亲自来了，您身上还沾染了晨雾，可要先歇息下，烤下炭火，暖暖身子？”
崔总管身形微微一顿，淡淡道“荣大人不必麻烦，圣人的事要紧，咱家可是眼巴巴的等着宫门开钥，就立刻赶来了，连片刻都不敢耽搁，咱们先宣圣旨。”
崔总想着，昨夜圣人待套取了需要的话，便立刻将边媚儿打发走了，他就猜着圣人会犯老毛病。
不出所料，圣人一夜方便了十八次。哎，圣人心里一烦躁就睡不着，这一睡不着就频繁解手，他这个当奴才的也是跟着伺候，一夜没睡，连眼都没合一下，就盼着早点见荣小九一面，看看是不是边才人口中，那人人避之的丑女。
只有待见了荣小九才能真相大白，否则今夜更是别想睡个安稳觉了。可他顶着晨雾来到侍郎府，就被荣慎由拦下吃茶。
哼，再好的茶还能有宫中的茶好？这个没眼眉的！
崔总管腹诽一通，面色也冷了又冷，遂离开正堂，自己率领神策军亲自驾临芙蓉园。
随后，他远远地就闻到暴力的砸门声，冷冷的瞧了荣慎由一样，崔总管没有言语，只是加快了脚步。待转过弯时，只见院落里数位妇人正一脸怒色的模样。
崔总管见迎上来的妇人那张与边才人相似的脸，还有胸前瑞雪，便知这是边妩儿。
同时快速扫了一圈芙蓉园，他能当上总管一职，绝对不仅仅靠的是巴结，而是观察入微的细腻。
院落里面虽杂草丛生，但瞬间，崔总管就认出数十种毒草，又联想起荣小九年幼丧母，并非边妩儿亲女，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天下的可怜人多了，他不会主动去多嘴，荣小九有没有那种命，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荣小九见来人都穿着整齐的金甲，望着藏匿在不远处的莫泫卿，请求指示，见莫泫卿对自己微微颔首，她这才爬下了芙蓉树。
同时，余光偷瞄着边妩儿那愤恨的神色，可心中却不再惧怕，只因她不再是一个人，她还有泫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