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霞，我的钥子丢了。那天，下着暴雨，我看见了你打来的电话，我的心狂热地乱跳，我亲爱的姑娘呀，我终于接到了你的电话。我日日夜夜地想着你，想着你为什么突然不接我的电话，想着你为什么突然杳无音信，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你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你熟悉的声音，“云，我很痛苦，但我不想再欺骗你，我发现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一个名字叫云，另一个名字也只有一个字，叫城。我爱云的纯净，沉默，但我也爱城的繁华，热闹。我苦恼呀，云，我忘不了你，可我的生活也不能没有城。”霞，美丽的霞，就在那天，我的钥子丢了。我爬在山谷里，用双手拼命地刨着泥土，我的双手血迹斑斑。我想起了古老的传说，梁山泊和祝英台双双化蝶的故事。我想死在用我的双手刨出的土坑里，化成蝶，找到另一只蝶，和我比翼双飞。霞，我最终没有化成蝶，昏死过去的我，被一个叫王粉的姑娘背回到了“绿色养驴合作社”，当我醒来时，我睡在办公室的床上。我翻起身，拼命地寻找钥子，可怎么也找不到，我的钥子丢了。心灵，苦难的心灵，我不想再流浪，我想回家。我翻开抽屉，想寻找我的钥子，却找到了一张唱片――《梁祝》，我举起唱片，想对着蓝天喊：“霞，我爱你，咱们回家吧”，可如今我的钥子丢了，我无法回家。我无心听那唱片，我要找我的钥子，在书橱里，我看见了一本本厚厚的书，翻开书，每一页都有你的音容笑貌。天空又下起了暴雨，我想我的钥子在雨水的冲击中，已经被腐蚀，变得锈迹斑斑，不，我要去顽强地寻找。太阳又出来了，霞，你看没看见我的钥子。我的心灵好累，好累，我想拉着你的手，拿着钥子，和你一起回家。我走在空空荡荡的山谷，在顽强地寻找，沿着心灵的旅程在寻找丢失了的钥子。那些丢失了的，我都在认真的思考。

“云，你咋如此笨呀，你看你都学了二十个学时了，还不会半坡起步，多数学员学五个学时就去考试了，你看看你，啥时候能学会，去参加科二考试！”梁教练大声冲我吼着，他的吼声，把我的思维拉回了现实。

我是来学开车的，想通过开车走出痛苦，却开着开着车，思想就跑了门。我的确是一个笨人，我也不认为我是一个聪明的人。之所以我上学时候能够拿第一名，不是因为我聪明，而是因为当同学们晚上十点钟都进入梦乡时，我却常常在凌晨一点还在读读写写。

我的确是个笨到家的人，半坡起步常常熄火，侧方位停车常常出线，倒车入库常常倒进了别人的车库，吓得教练拉住了刹车，然后是一阵猛烈的教训：“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学员，我劝说你还是不要学车了。你看看呀，那些女娃娃，都比你强几百倍。罢了罢了，你还是另找个老师去吧。”

换就换吧，换了一个教练，学了两个小时，又不要我了，我找到了第三个教练，姓万，在骂骂咧咧中我又学了八个学时，可还是没有学会。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给我给了一个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梁校长：这个学员实在太笨了，可能是世界上最笨的学员，已经学了三十个学时，换了两个教练，我是他的第三任教练，可他学来学去，依然握不紧方向盘，依然倒车入库时，把车倒进了别人的车库，侧方位停车时依然把车停在了线外，半坡起步时依然熄火。他就根本不适应开车，我建议给退一部分学费，让回去。万强。”，万强是他的名字。

我拿着纸条走进了梁校长办公室，把纸条递给了他。梁校长高高的个子，扁脸，小眼睛，他看了看纸条，用目光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五分钟，然后问我：“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没有工作，在山谷养驴的。”

“你认识那个养驴的云吗？”

“我就是，梁校长。”

“你就是云，快坐下，你现在都成名人了。”梁校长站起来，递给我一杯茶水，招呼我坐下。

“名人，啥名人？我如此笨，当然成了学校的名人。”我想他一定是在挖苦我。

“你误会了，云。你的养驴事迹已经上了省电视台，多家媒体都报道了，你创造了养殖合作社带动农民发展产业的神话，引起了政府和媒体的高度关注。你们合作社已经和三十万五千二百五十一户农民签订了毛驴养殖和销售合同，这些养殖户遍布三省二十三县，两年来，带动我市四万三千八百九十九户贫困户脱了贫，你被评为今年全市脱贫攻坚先进致富带头人，在报纸上正公示着呢？云，你看，这张报纸有你的照片和先进事迹。”

记得一个月前，“绿色养驴合作社”迎来了一批贵客。和蔼的市高官朱书记带领七县一市的县高官参观了我的合作社，随行的记者跟踪报道了我的事迹。

“云，绿色养驴合作社，作为山谷的一个小小养殖合作社，两年来，能够走出村，走出乡，走出县，走向外省，带动三省二十三县三十万五千二百五十一户农民发展养驴产业，提供种驴、防疫、保险、养殖技术、收购等一条龙服务，创造出了合作社发展的神话，今天我带领七县一市的领导来，就是来向你取经的，想把你的经验推广，让更多的贫困户依靠合作社发展产业脱贫。当然你如果还有什么困难，我们会帮助你解决的。”

自从霞说她爱上了一个叫“城”的人后，我就整天昏昏沉沉的。我的脑子混乱不堪已经想不起当初对朱书记和记者说了些啥子。但我提出了想建立一个大型冷库，没有足够流动资金的事，却被领导记住了。市政府派工队和技术员给“绿色养驴合作社”建了冷库，现在冷库已经投入了使用，还投资把村部到“绿色养驴合作社”七里的土路变成了柏油路。

“云，你不要灰心丧气。曾经有老师向我反映，学校来了一个最笨的学员，学了二十多学时依然半坡起步熄火、侧方位停车出线、倒车入库出库，我还专门看了那个学员的档案，发现他已经科一过了半年多了，才练科二，就觉得这个学员一定很忙。他一定是忙的分心，没有集中心思学，才如此。今天见那个历史以来学校最笨的学员是你，我就明白了，你一定是没有用心学，现在许多人都在传说你的神话，说你上学一直学习成绩第一名，两年来从一个连盐都买不起的贫穷人，变成了现在的千万富翁。没有想到这个神话的主角，今天被小车挡住了前行的脚步。云，我相信你一定能学会驾驶技术的，明天我给你找个最优秀的教练，教你。”

苦练了三十六个学时后，我终于走进了考试场，我相信我一定会通过的，车不再是老虎，变成了听话的驴。参加考试的一百五十八个学员，我排在第五十五名。我看见考试通过的学员，高兴地跳跃着，兴奋地像一只只高歌的百灵鸟。没有考过的学员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我咋这么笨呀，我丢人现眼的咋回去呀……”

我听见了一位姑娘的哭声，顺着哭声望去，一位衣着洁净的姑娘坐在考试场外的水泥地上放声哭着，跟前一位穿红色上衣的女人劝说着，可她还是不停地哭。许多等候考试的学员围了过去，我也跟了过去。我不是一个爱看热闹的人，可我认为我是这个驾校最笨的学员，这个哭的姑娘一定没有我笨。

“不要哭了，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人。”我站在姑娘身边对她说。

她低着头，问我：“你为什么说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人。”

人们越来越多，有学员，还有教练。

“因为我练了三十六个学时，才来参加科二考试的，我想不但我校没有人能够打破这个记录，全世界各地的学员可能也不会打破这个记录。”

“我才不信呢，你哄我开心呢。”姑娘不哭了，擦干了眼泪，抬起了头。我看见她，白白的脸蛋，白白的帽子，白白的上衣，活灵活现一位白衣天使。

“你看，这是我交了钱的单子，上面有学时。”我把学时单递给了她。

“你叫云，你就是那个养驴的云。”姑娘兴奋地问我。

“是的，就是那个云，你不要哭，我想你肯定没有练过十五个学时。”

“云，我知道你的事迹，你就给我讲讲你怎么在两年内变成千万富翁的。”姑娘捡起摔在地上的皮包，站起来，急切地问着我。

“我们山谷的神人在这里，大家快来看呀。”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学员纷纷跑来，把我围在中间，旁边的教练也围了过来，曾经骂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两位教练远远地望着我。

“云，给我讲讲你的致富故事。”

人们鼓起了热烈的掌声，我想不说点，是不行的，就面带笑容地随心说道：“其实，我不是千万富翁，只不过拥有几百万元而已。现在国家政策好，只要大家跟着政策走，一两年创造几百万绝不是梦。”

“理事长，我家养了10头驴，你们社为我家养的驴提供了免费防疫，给驴交了保险，还无偿提供了养殖技术，最难为可贵的是，还签订了最低收购保护价，合同上写着如果驴价下跌了，合作社按照最低保护价收购，如果上涨了，养殖户可以把驴出售给其他收购商，也可以出售给你们合作社。你为我们养殖户解决了一切养殖后顾之忧，我们这些养殖户都信任你。”

“谢谢你，谢谢各位。如果大家非让我说有什么致富窍门，我就坦诚告诉大家，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发现致富的窍门。我只是紧紧跟着国家政策在走，在走的过程中，我得到了政府、帮扶单位和我朋友的资金支持，背着他们的资金，我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就变压力为动力，在市场中主动寻找着财富，财神爷爷呀，看见我辛苦，就给我丢下了金元宝，我就变富了。”

人们对我鼓起了热烈的掌声，在掌声中，我走进了考试场，轮到我了。这个昔日的“老虎”，特别的听话，非常友好的配合我完成了考试。我通过了考试，我这个“世界上最笨的学员”通过了考试，考试场外的学员看见我走出考试场，欢呼着把我抬了起来，人群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有学员的，也有教练的。突然间我感到我不再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人，而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科三，我训练了两个小时就参加了考试，特别顺利。科四，理论知识考试，对我而言，是强项，我得了一百分。我终于通过了所有的考试，我参加了毕业典礼。学员们一致推选我为学员代表上台发言，梁校长友爱地用目光鼓励着我。

“尊敬的梁校长、各位老师、同学们：

曾经我认为小轿车就是老虎，我坐在上面就害怕，就颤抖，我学了十学时，还是害怕，学了二十学时，越来越害怕，学了三十学时，我对自己失去了信心，由害怕变成了恐惧。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认为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学员，我要退学，我害怕了那个老虎，我不学了，我要逃跑。怀着这种心理，我走进了梁校长的办公室，梁校长用世界上最温暖的话鼓励了我，说我的绿色养驴合作社创造了一个神话。走出梁校长的办公室，我突然想，如果我把这个车当成一头毛驴，那它会不会就会乖乖地听我的话去犁地、驮水、磨面。第二天，坐在车上，我觉得我手中的方向盘就是一头倔犟的毛驴的缰绳，我抓紧了这个缰绳，就控制了这头驴。就这样，我学会了小汽车驾驶，顺利通过了考试……”

我听见了热烈的掌声，有学员的，有老师的，我感到了无比的高兴，由于科二考过了以后，我回去在合作社忙了一个月，错过了好几期的科三考试，后面的学员也赶上了我。在欢呼声中，我看见了那个曾经哭泣的白衣天使，站起身，使劲地朝着我，挥舞着手中的白帽子，她终于也通过了全部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