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典》字母词收录变化调查
蒋婷 张安澜
1996年《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修订本首次在正文后附上“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当时共收录39条。虽然在此之前已有辞书对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进行专项收录，但在具有如此广泛影响力的汉语词典中还是第一次。这类词语又被称为“字母词”，语言学家刘涌泉在20世纪90年代的《谈谈字母词》一文已使用该名称。
此后《现汉》对“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的条目不断进行增删修订，2002年第4版删除4条，新增103条，达142个；2005年第5版删除9条，新增49条，达182条；2012年第6版删除3条，新增59条，达239条（见图1）。本文尝试对这些变化做一简要考察。
图1 《现代汉语词典》“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的收条总数与新增条数对比
一 增
对比2005年出版的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于2012年出版的第6版《现汉》新增字母词60条，分列如表1。
表1 《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新增字母词
表1 《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新增字母词-续表1
表1 《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新增字母词-续表2
根据字母词词义，大致可以将以上新增字母词分成教育、社会生活、新闻媒体、娱乐、经济、政治、信息技术、材料科学和其他几大类，各领域增长比例如图1。
图2 新增字母词各领域增长比例
说明：PE的两个意义分别为①市盈率，英语price-earnings ratio的缩写；②聚乙烯，英语polyethylene的缩写。由于彼此各不相关，虽同音同形却异义，因此我们将其视为两个词，分属不同类别。
通过图1可以看出以下几点。
1.新收录的词主要是比较典型的字母词，在运用上具有典型性，基本符合较强的概括性、一定的公众性以及较高的使用频率等原则，如BBC、BEC、IMAX等。有一些词虽然在口语中少用，但在报刊等书面上却常见，如UV（紫外线）。
2.有些词的使用频率虽然不高，在日常生活中运用较少，但由于它们在其所属领域中具有重要地位而被收录，如HDMI（高清晰度多媒体接口）、SSD（固态硬盘）等。这两个字母词是信息技术领域的常用词语，特别是随着数字化时代的到来，各种数码产品和数字设备逐步普及，相关技术日臻成熟，发挥的作用也日益突出，因此虽然使用频率不高，但仍被收入。
3.所录词语大多具有国际化特征，尤其是各种组织制定的标准、协议及相关认证，如NCAP、PMI、PPI等。全球化的趋势以及我国对国际事务的密切参与和关注，是该类词语载入词典的重要原因。事实上这类词语的数量很多，但由于《现汉》字母词收录原则的限制，只能有选择地收录其中使用频率高、作用重要且为大众所熟知的一些。
4.新增字母词所属领域多样，教育、媒体、经济、技术等均有涉猎。而且就社会生活、经济政治以及科学技术等宏观板块来说，新增词分布较均衡。
就单项比较而言，其中增长最快的为经济领域，共18个新词，如CPI（居民消费指数）、QDII（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等，由此可见，经济发展依然是人们最为重视的领域。其次当属信息及其他高科技领域类，如BD（蓝光光盘）、HDMI（高清晰度多媒体接口）、PET（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装置）等，表明科学技术成熟周期缩短，科技更新日新月异，对社会生活的渗透也日趋广泛而深入，因此该方面收录的词语在新增词中占很大比例是很正常的。
5.教育方面所收录的四个新词均为考试名称，分别是BEC（商务英语证书）、CET（大学英语考试）、PETS（全国英语等级考试）、WSK（全国外语水平考试），其中尤以英语为最甚。由此可见我国对公民英语水平的重视。
6.新增字母词语言来源多样，但比例严重不平衡，英语仍占绝大多数，其他语种不过零星分布。字母词语言来源分布如图3。
图3 字母词来源分布
①英语：共56个。从英语单词或词组中缩略而来的有55个，占主导地位；源自英语谐音的有1个：Q版（来自cute，指可爱的卡通画版）。
②日语：共2个。一为缩略词NHK（日本放送协会；日本广播协会），来自Nippon Hoso Kyokai；一为谐音词K歌，来自卡拉OK，日语空オケーストラ的谐音。
③汉语拼音：WSK（全国外语水平考试），是汉语拼音wàiyǔ shuǐpíng kǎoshì的缩写。
④其他：SPA（水疗）。之所以将其列为“其他”，是因为该词的来源颇有争议，在《现汉》中也未标注。多数人认为SPA一词是拉丁短语的首字母组合，如“Solus Par Agula”“sanitas per aquam”“solus per aquam”等，这些短语都有“用水治疗”的意思。另一种说法是，SPA源于在罗马浴室中发现的涂鸦“salut per aquam”。SPA也可能源于瓦龙语的“espa”，意思是喷泉，或源于拉丁语“spagere”，意思是泼水。有些专家认为该词源于比利时一个以温泉著称的叫spa的小镇。字母词的来源不明在某种程度上给理解和研究带来不便，处理有些困难。
二 删
本次修订在2005年第5版的基础上删除了3条字母词，分别是：internet、Internet和EPT。三个词的google检索情况分别如图4、图5、图6。
图4 “internet”搜索量及新闻引用量趋势
图5 “Internet”搜索量及新闻引用量趋势
图6 “EPT”搜索量及新闻引用量趋势
根据以上三个词的google趋势可以看出：这三个词在2008年前后非常流行，使用频率较高，但近几年使用量大大减少。而且，前两个英文单词的汉语译词“互联网”和“因特网”已经广泛使用，因此不再收录它们也合情合理。本来原版收录internet和Internet就有违两版词典在页下所注的关于收录字母词的原则：“这里收录的常见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有的是借词，有的是外语缩略语。”而internet和Internet则是纯粹的英文单词，正文中也已收有它们的译词，若再编进附录就明显不合适了。EPT（全国公共英语等级考试）是一种英文水平考试，该词本来就隶属于PETS即全国英语等级考试，而第6版新增了字母词PETS，EPT自然也不宜再收录了。
此外，internet和Internet两词在书写和翻译方面的处理一直存在争议：前者开头为小写字母，译为“互联网”；后者开头为大写，译为“因特网”。本来并无本质区别的两个词却在翻译方面出现歧义，给使用者带来困惑。
三 改
在分析第5版和第6版《现汉》所收录的字母词时，除了上述明显的增删问题外，我们还发现了这样一个现象：字母词的顺序有所变化。
在第5版《现汉》中，C3I系统和C4ISR前后字母词排列的顺序是：CI、C3I系统、CIMS、CIP、C4ISR、CPA。这是不管右上角的数字，单纯地根据字母的先后顺序排列而成，字母后面相随的汉字也不参与顺序的确定。而在第6版《现汉》中，顺序变成了BRT、C2C、C3I系统、C4ISR、CAD、CAI。对比可以看出，编者将阿拉伯数字也视为字母词排序考虑因素之一。新的排列方法与刘涌泉的《字母词词典》相一致（该词典中在此处的排序是C2C、C3I、C3I系统、CA，当时还未收录C4ISR），这就说明学界对字母词的认识有了新变化，达成了一些共识。以为首的字母确定主顺序，顺次下来的第二位如果属于同一种符号，则按该符号的内部顺序排列，如C2C、C3I、C3I系统；CAD、CAI等。如果不是同一种符号类型，则按照先数字后字母的顺序依次排列，如BRT、C2C、C3I系统、C4ISR、CAD……
四 结语
2012年8月28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李敏生、“五笔字型”发明人王永民和翻译家江枫等100多名学者联合向新闻出版总署和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举报，称《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正文部分第1750页至1755页收录了239条如“NBA”等以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并像解释汉字的词条一样予以解释，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出版管理条例》《国务院关于修改〈出版管理条例〉的决定》等法规。这一举动无疑又把“字母词”推到了学术的风口浪尖。字母词究竟该何去何从，还需要进一步探讨，以寻求共识。
（原载《中国语情》2012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