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乡县城
阳乡县，西汉时期属涿郡。《汉志上》：涿郡属县“阳乡，侯国，莽曰章武”。《汉书·王子侯表》：汉元帝初元五年（前44年）六月封广阳顷王子刘发为阳乡侯，“侯度嗣，免”。《后汉书·耿弇列传》：建武四年（28年），耿弇等率军击望都、故安西山贼。“时征虏将军祭遵屯良乡，骁骑将军刘喜屯阳乡，以拒彭宠。”李贤注：“阳乡，县名，属涿郡，故城在今幽州故安县西北。”而后一度省废，晋时复置，改称长乡，属范阳国，见于《晋志上》。《魏志上》：范阳郡属县“苌乡，晋属。有苌乡城”。《水经注·圣水》：“（圣水）又东过长乡县北（经文）。圣水自涿县东与桃水合。……垣水又东迳涿县北，东流注于桃。故应劭曰：垣水东入桃。阚骃曰：至阳乡注之。今案经脉水而不能届也。桃水东入阳乡，东注圣水。圣水又东，广阳水注之。水出小广阳西山，东迳广阳县故城北。又东，福禄水注焉。水出西山，东南迳广阳县故城南，东入广阳水，乱流，东南至阳乡县，右注圣水。圣水又东南迳阳乡城西，不迳其北矣。县，故涿之阳亭也。《地理风俗记》曰：涿县东五十里有阳乡亭。后分为县，王莽时更名章武，即长乡县也。案：《大康地记》：涿有长乡，而无阳乡也。圣水又东迳长兴城南，又东迳方城县故城北，李牧伐燕，取方城是也。魏封刘放为侯国。圣水又东，左会白祀沟。沟水出广阳县之娄城东。东南流，左会娄城水。水出平地，导源东南流，右注白祀水，乱流，东南迳常道城西。故乡亭也，西去长乡城四十里。魏少帝璜甘露三年所封也。又东南入圣水。”其经文“长乡县”下，全祖望云：“当是阳乡，细玩注文可见。”赵一清引全祖望说，亦谓当作阳乡。戴震改阳乡。杨守敬按：“全谓当作阳者，以长乡为晋县也。然《晋志》多误，注下文引《太康地志》：涿有长乡而无阳乡，是阳乡废于后汉。安知长乡不置于安、顺以后？故称涿有长乡，不云范阳有长乡。郦氏叙阳乡亭下云，即长乡县也，正以释经文之长乡。不然，郦氏何为赘此一语。全云细玩注文可见，正其不细玩注文也。”其注文“涿有长乡而无阳乡”下，杨守敬按：“魏已改涿郡为范阳，有曹矩封范阳王足据。《太康地记》不云范阳有长乡，而云涿有长乡，正就涿未改范阳以前言之，而郦氏又申之曰无阳乡，正以释经文作长乡不作阳乡之故。其反复丁宁之意，昭然若揭。不意赵、戴不悟其旨，反改经文长乡为阳乡，是专门治《水经注》之人而转汨之。《地形志》：苌乡有苌乡城，则县有迁徙。《寰宇记》谓汉阳乡县故城在固安县西北二十七里，晋置为长乡，高齐天保七年省并入涿县，其城亦谓之长乡故城。与注阳乡即长乡之说合，观《寰宇记》亦谓云云，知别有长乡城以应《地形志》说也。”[138]所辨有理，然有关解释似不尽妥切。据《永乐大典》本及明朱谋
笺本，其经文均作“长乡县”，原文当即如此，无可置疑。而据《汉志》及《后汉书·耿弇列传》，可知阳乡县至西汉末、东汉初犹存。而后，当仍延续一段时间，至汉安帝、顺帝以前省废，故不为《后汉志》所记。《说文解字》：“阳，高明也。从
、昜声。”又：“昜，开也，从目、一、勿。一曰飞扬，一曰长也，一曰彊者众兒。”段玉裁注：“此阴阳正字也，陰陽行而侌昜废矣。”朱骏声按：“此即古暘，为侌昜字。侌者，见云不见日也。昜者，云开而见日也。从日、一者，云也，蔽翳之象；勿者，旗者，展开之象。会意兼指事。或曰从旦，亦通。经传皆以山南水北之阳为之。”又：“《说文》扬、长、彊三训，飞扬，于勿取义；长、彊，于日取义。”[139]古音阳、昜属阳部喻纽，长、苌属阳部定纽（端纽），均为舌音，则阳与长义相通、音相近，改阳乡为长乡当属通假字[140]，改长乡为苌乡亦然。而《魏志》记苌乡县“有苌乡城”，很可能并非其时县治所迁徙，而是仅占据原长乡城之一角，原长乡城已大半空出。
《寰宇记》卷七十：涿州固安县，“阳乡故城，汉为县。故城在今西北二十七里是。后汉省，晋复置为长乡，高齐天保七年省，并入涿县。其城亦谓之长乡故城”。《日下旧闻考》卷一百二十四引《寰宇记》文，并“臣等谨按：固安县北有阳乡，在永定河南岸，属宛平县界。乾隆十六年改名长安城，为伏秋防汛驻劄之所，当是古阳乡地也”[141]。其固安县城即在今河北固安市区，西北距长安城村（今属河北涿州市）约13公里。据天齐庙碑文所记，其地在唐贞观年间名长乡城，至清顺治年间堵永定河决口后改为长安城，以寓河岸长安永固之意[142]。则古阳乡县城当即在此长安城址。且其西南距涿州市区约22公里，恰与《地理风俗记》所述“涿县东五十里有阳乡亭”相符。《明统志》卷一：顺天府，“阳乡城，在府西南。汉阳县，晋改长乡，齐省入涿郡”。《清统志》卷八：“阳乡故城，在固安县西北。”当均指此地。又，《寰宇记》卷六十九：幽州，“安次县，东南百里，十六乡。本汉旧县。……唐武德四年移于城东南五十里石梁城置，贞观八年又自石梁城移理于今县西五里魏常道城置，开元二十三年又自常道城东移就耿桥行市南置，即今县理是也”。元代于安次县置东安州；明初又改为东安县，并移县治于今河北廊坊市东安庄址；原址称旧州城[143]，在今廊坊市西约10公里处。其西五里为常道城址，又向西约20公里即为长安城村，亦与《水经注》所述“西去长乡城四十里”相合。
依《水经》所述，原圣水流经长乡县北。而据《水经注》，则圣水已改道，东南流经阳乡城（长乡县）西，再东流经阳乡城南及常道城南等。而桃水于阳乡城西南“东注圣水”。《汉志上》于涿郡涿县下记：“桃水首受涞水，分东至安次入河。”又于良乡县下记：“垣水南东至阳乡入桃。”杨守敬按：“《汉志》无圣水，故谓桃水至安次入河。《水经注》以圣水为正流，故谓桃水于阳乡注圣水，则圣水由阳乡至安次之道，皆桃水之故道也。”[144]三者所述水道互异。其圣水即今琉璃河，流经今北京房山区南部，于河北涿州市码头镇东南流至小柳村北与拒马河汇合，再向东汇入小清河，而为大清河，又名白沟河，南流至固安、新城等地。拒马河当即古桃水，有胡良河即古垣水在今涿州东北张村一带汇入拒马河。小清河系永定河分支，流经房山区东部，其河道当大部分沿用古广阳水。而永定河即古
水，南北朝时期流经今北京城南，隋唐以后渐分为两支，辽金以后改以南流今河道。其所流经固安、廊坊交界地带河道当沿于古圣水或桃水[145]。相互比照，今所见小柳树一带河道似与《水经注》所述相似。其“今案经脉水而不能届也”下杨守敬按：“应劭及阚骃并本《汉志》为说，而注谓垣水于涿县入桃，不至阳乡，与阚说异者，盖水道有变迁，郦氏以当时之图籍为据也。”[146]所谓“经脉水”当指《水经》所述圣水河道，原流经阳乡县城北，此时已改流经阳乡县城西，致使垣水无法流至阳乡县界（或此时圣水改流河道接近垣水与桃水汇合处）。因圣水改道，原流经阳乡县城北的河道已断流。今长安城村及义和庄北尚存一东西向水渠，东入永定河，或即为原圣水河道。汉代以前此水道当向东与圣水及垣水相通，而在阳乡县城以东与桃水汇合。《汉志》记“垣水南东至阳乡入桃”，应劭言“垣水东入桃”，当均指此而言，以桃水为正流，以流经阳乡县城北之水与流经涿县城北之水统称垣水，而以圣水与垣水汇合以上河段为圣水，属垣水支流，故不记之。《水经》则以圣水为正流，并将其与垣水汇合以下河段统称圣水，故记圣水“又东过长乡县北”，而以桃水及垣水（与圣水汇合以上河段）属圣水支流，故不记之。郦道元未能细辨，又值河水改道，故有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