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诡异时空
雨刮器开到最大,前方的视线还是朦胧一片,他开启了大灯,可怜的灯光照在路面,就像是萤火虫的光芒。
过了五个弯道后,前方就是血影森林。
他上次来的时候,是两个月前的夏天。
两个月前,古木横亘周围,他能闻到散发出潮湿和腐朽的气味,他能看见庞杂错节的盘根,在地底彼此角力。万年累积的枯枝烂叶,裹着厚厚的一层褐色苔藓,那是地鼠臭虫的天堂。
再走这条道,雪花已经将地面遮盖,完全的另外一幅景象,这是个属于拒绝光线,深沉寂静和室郁暗影的封闭之地。
积雪就在短短的六个小时,已经有半尺厚。
冷的像是玄冰一样的北风突然消失了,四周的空气已经凝固。
看看手腕的夜光手表,晚上七点,不是天空灰暗,是天黑了。
瞿雪风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血影森林里的这段路是最难走的,只要过了这段路,就会好走一些。鹅毛大雪还在无声无息的落下,一大块,一大块。
现在回基地还来得及。
但是,瞿雪风不是那种人。
皮卡车的发动机发出老牛一样的轰鸣声,雨刮已经开到最大。
前进吧,没有回头路,我不想被羞辱而死。
短暂的停留之后,瞿雪风将档位推进了前进挡。
一档,二挡,只能用二挡缓慢前行。
前方出现了陡坡,这一路走来的最陡的坡度,路面像是天路一样伸向天空。
亲爱的,千万不要掉链子,靠你了!
瞿雪风对着方向盘说道。
皮卡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奋力冲破。
很好,很好,很好,来吧,来吧,伙计.....
最终,皮卡车冲了上去,接近三十度的坡顶。
瞿雪风兴奋不已,在车内手舞足蹈。
第一个坡度过去,前方是第二个大坡度,也就是瞿雪风见到无头骑士的地方。
他的心脏不由的开始狂跳。
最后,皮卡车再次带着他上了山坡,很好,没看见无头骑士。
雪,更大了,尤其是在坡顶,积雪更厚,瞿雪风也开得更小心,下了破,再往前走了一段,路面相对平缓起来,他紧张的心也逐渐的迟缓下来,他这才发现,额头上已经是满头的大汗。
一个小时后,他看到一块路牌:卡尔蒙托镇,二十三公里、
我操,他兴奋起来。
好,会安全到达小镇的。
突然,皮卡车哐当一声,像是前轮落进了坑里,他一惊,急忙倒车,还好,皮卡车倒出来了。
绕过土坑,他开得更慢,积雪已经超过半尺,将小半个轮胎淹没。
算算时间,离小镇应该还有一半的距离。
夜晚九点半,他再次看到路牌,卡尔蒙托镇,五公里。
行驶了几百米,出现了一道河流,二十米宽的样子,河道上有座木桥。
宠物波斯猫突然变得不安起来,在后座上乱转。
“和尚,别他妈的乱动!”
瞿雪风将车开过去,准备上桥,忽然,他的心猛地一缩,他看见桥上有影子,一个人骑着一匹黑马站在桥上。
他雄壮的身躯,包裹着黑色的,闪着幽光的钢铁盔甲,盔甲的外层,披着红色的披风,他的右手大手抓着一把巨大的斧头,脖子上,空空如也,没有头颅。
我操!无头骑士!
瞿雪风紧急刹车,惊慌之下,皮卡车熄火。
妈的,真的又遇上了!
四周突然寂静下来,他能感到风势变强,远方有雪枭在呐喊。
他将长剑拿出来,冰冷的剑体给了他稍许的力量。
点火,皮卡车重新启动。
无头骑士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桥上,不像上次那样,打马狂追。
老子不信我的钢铁车撞不死你!
瞿雪风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撞过去,没有之二。
油门轰的最大,瞿雪风咬着牙,手握方向盘,直接撞过去。
无头骑士退让了,马头一扭,从木桥上窜下来,让出了道路。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瞿雪风歇斯底里的狂笑。
皮卡车过桥的时候,桥面太滑,皮卡车差点掉进河里。
过了河,瞿雪风望了望倒车镜,只见那道路上,出现了几十道蓝幽幽的光点,这太熟悉了,是狼群,它们就跟在后边,静静的跟着。
加速,甩掉它们!
这里的道路是平原,比森林里好多了,皮卡车撒欢儿的跑。
不久,第三块牌子出现,卡尔蒙托镇:两公里。
他模模糊糊的像是看到了死寂一片的小镇入口位置。
再看倒车镜,身后的狼群已经被他甩开,无头骑士也不见踪影。
不错,谢谢你,亲爱的。
瞿雪风吻着方向盘,破旧生锈的方向盘。
就在这时,皮卡车又猛烈的倾斜了一下,停滞不前,一不留神,他开出了道路,滑进了一条浅沟。
车辆熄火,他扭动着点火按钮,这次,不管他怎么启动,除了点火马达呜呜呜叫之外,发动机再无声响。
他打开车门,想看看怎么回事,那道路的尽头,出现了大片的绿幽幽的光点。
妈的,大麻烦了。
瞿雪风抱起宠物猫,背起弓箭,长剑,背包,拼命的往镇子里走,呆在车里,必定死路一条,
无头骑士的大斧子,一斧子就可以将车厢劈开。
狼群迅速逼近,暗淡的光芒下,瞿雪风看见无头骑士骑着大马不慌不忙的走在最后。
瞿雪风觉得自己的肺叶都快跑出来的时候,他进入了镇子。
镇子,漆黑一片,借着手电的光芒,到处都是残壁断垣,妈的,真的是荒废的镇子。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救命,救命,救命....”
凛冽的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大了起来,瞿雪风全身哆嗦着,他觉得自己快被吓死了。
什么地方最安全?
前方,出现一栋高大的建筑物,建筑物的屋顶尖尖的,颜色灰白的墙壁上,画着一个大十字,没错,是教堂,老K说,他当老板之前,是这里的神父。
好吧,神父,借你的地盘避一避。
他冲进了教堂。
教堂的两扇大木门还能用,虽然已经陈旧的不行,好歹还有扇看起来非常结实的,像是紫禁城那样气派的大门。
当他关上门,将门栓插上的那一刻,狼群刚好追上,有两只,还撞在门上。
他将任何可以让大门可以更结实的东西搬来,堆在了门后边。
等累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屁股坐下来,像个死人一样趴在地上。
二分钟后,他站起来,又去检查教堂的其他地方,确定没什么入口可以让狼群进来,他才休息。
天气冷的实在是不行,他找来一些枯木,破家具,引火的木草,就在教堂做礼拜的地方,从背包内拿出打火机,升起了一堆篝火。
太累了,跑的快虚脱了,他不敢睡,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狼群在外边不断的嗷叫,火苗在噼里啪啦的燃烧。
狼群,瞿雪风不担心,它们进不来,他担心的死无头骑士手上的那把大斧头。
狼群在不停撞击着门。
瞿雪风瞪着眼睛熬到天亮。
从门缝往外看,狼群就在外边,少说四五十只,无头骑士不见踪影,不知道躲在哪里。
在这片地域,一般的手机是没信号的,要用卫星电话,瞿雪风现在哪有这样的通讯设备。他顺着螺旋形梯子,爬上教堂主楼的屋顶,居高临下。
教堂是镇子里最高的建筑。
灰蒙蒙的视线中,他的心比冰雪还拔凉,整个镇子被收入眼底后,他说不出来来,这不是什么荒废的镇子,这就是一个死镇,人都到哪里去了?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地面,灰色的建筑,灰色的,一切都是灰色.....没有任何有生气的东西,除了野狼群。
楼顶太冷,他不敢久待。
当天,雪下得更大。
他带的吃的东西并不多,三桶泡面,一些牛肉干,饼干等等。
他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等着有人来救他,或者,狼群离开后,自己徒步去机场,只能这样。
第一天过去了,狼群没走,雪的厚度,两尺。
第二天,狼群还是那样,雪的厚度,接近一米。
别指望有人来救你,老K是肯定不会派人来的。
第三天,吃的东西所剩无几,还得喂和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尚的食量突然变大,昨晚上,还偷着吃。
第五天,弹尽粮绝,积雪厚度,超过一米。最可拍的是,当晚,无头骑士出现了,挥舞着大斧头,砍着木门。
木门摇摇欲坠。
瞿雪风已经绝望,无头骑士的每一斧子,就像是砍在他的心脏上。
我只能坐以待毙吗?
他想不到任何的办法,没有任何救援的情况下,只能等死。
他拿出自己那条试管,久久的望着试管中的蓝色粉末,最后,和着雪水全部吞下,他不承认失败,他一直坚信新药物是成功的,临死之前,老子亲自测试,这么大剂量的DA-9能不能让我聪明一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想出逃生的办法。
三个小时后,他打开日记本。
这也许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日记,他写道:敏,爱你,我很后悔没听你的话,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新药可能失败了,我已经没时间等待.....
刚写到这,木门轰隆一声倒下了。无头骑士站在门口,举起了大斧头。
瞿雪风的笔记本掉在地上。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呼出的热气在火光下蒸腾如烟。
他慌忙抓起长剑,长剑不知何时已结满白霜,骑士的的大斧头则依旧闪耀着摄人的光芒。
”别过来!“
马蹄声沉重的响起,很慢。
步兵对骑兵,不公平
他将长剑扔掉,拿起了弓箭。
”站在!你他妈的站住!“
很恶心,瞿雪风觉得自己的颤音太重了,他现在相信索菲亚说的话,你就像个惊慌的小修女。
张弓搭箭,一箭过去,他需要用行动来对冲心中恐惧,不管何时,这招管用。
嗖!
从没射过箭的瞿雪风的这一箭,稳稳的射在无头骑士的胸口上。
瞿雪风自己都吓了一跳,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像是全身充满了力量,全身的感官器官变得敏锐迅疾。
他欣喜不已,这是大脑被开发后激发出来的能量,刚才,他没察觉到而已。
无头骑士将利箭从胸口拔出。
它身后的狼群一拥而上。
恐惧突然碎裂,他拿起长剑,怒吼着冲上去。
倒下的不是他,是一只只野狼,被瞿雪风砍的七零八乱。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神勇,难道,新药物难道真的成功了?
瞿雪风自我判断,大脑的活力应该激活了百分之三十左右,这样的百分比,能让人的机体潜力,尤其是力量,有一种质的飞跃,一句话,你瞬间就能成为一个武林高手。
无头骑士骑着大马冲来,巨斧在头顶劈下,瞿雪风心血澎湃之下,根本没躲,挥着长剑迎上去。
咔嚓一声,巨斧和长剑狠狠的撞在一起,迸射出一片火花,在又高又细的尖锐声中,精钢制造的长剑豁出了一个大缺口。
然而,瞿雪风站住了,尽管在巨大的力道中,他的脏腑就像要被震碎一般。
骑士调转马头!
斧头再一次劈下!
瞿雪风轻巧的闪过,一剑下去,大黑马的马头在恐怖的咔嚓声中,掉在地上,黑红的血柱喷出老远,骑士从马上摔了下来。
有转机!他妈的看谁死!
骑士站起来。
瞿雪风杀气万丈,来吧,杂碎!
斧头居高临下,长剑气势如虹!当啷,长剑与斧头又一次相撞。
钢剑应声碎裂,剑体裂成无数碎片,如同一阵针雨四散甩落。
他想跑,他的身体突然间变得轻飘飘的,像是一点重量都没有,他似乎在瞬间失去了力量与移动的能力。
还不等瞿雪风反应,无头骑士又一斧,瞿雪风的一条胳膊被砍断。
骑士的第三斧又杀到,往脑门而来,看来,他想把自己劈成两半。
能否让我写完今天的日记?
他闭上眼睛,就这样吧,骑士,我任你砍。
斧头没落下,他睁开眼,骑士的斧头已经移开,他在等待什么?
奇怪的是,自己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断臂的位置,没有一滴血流下,
掉在地上的胳膊在融化,就像是丢进水里的泡腾片,化成空气,迅速的消失。
他剩下的肢体也在融化,迅速的,无声的消融,最后,就剩下一颗脑袋。
这好像不是百分之三十的开发量,百分之百?如果真是百分之百,无头骑士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因为,他已经成神。
在脑袋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发现他的那只波斯猫在火堆边眼望着他。
快跑!
瞿雪风大喊,可是,他发不出声音,喉管已经没了,只有舌头嘴巴在相互配合的滑稽咬动,像死了一条蹦上岸后垂死挣扎的鱼嘴巴。
他消失了,化成氢气一样的东西,飘向了天空。
一只野狼朝它冲过去,波斯猫扭身一跳,很不幸,这只笨猫落进了火堆里。
瞿雪风望了它最后一眼:“和尚,你也嗑了DR-9,为什么还是那样笨?!”
无头骑士走了,狼群走了,火堆看上去要熄灭了,和尚从幽暗的角落走了跳出来,舔舔被烧伤的爪子。
它来到瞿雪风消失的地面,那有瞿雪风的衣服,皮带,钱包......还有他的一颗大假牙。
它在瞿雪风留下的裤兜中,也就是左边的牛仔裤口袋,迅速麻利的翻出了那只U盘,它将U盘拿在爪子里看了一阵,紧紧地抓着,然后,出了教堂,看准一个方向,在风雪中前行。
山风越来越大,黑暗中,瞿雪风随风逐流,在空中乱滚乱飞。
灵魂,现在的自己肯定是一具灵魂,躯体消失之后,重新凝聚成一具看不见的完整灵魂。
琢磨之间,太阳升起,没多久,到了头顶,紧跟着,瞿雪风发现空中的太阳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飞快的向西边的山头落下,一会儿,天就黑了。
这么快就天黑了,应该是来到了阎王爷的地头。
以为是这样,没过几分钟,东边的天空出现了亮光,一个太阳从东边升起!
瞿雪风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
没错,太阳又从东边升起,而后,飞快的上升,上升,越过头顶,往西边而去。
他计算了一下从日落到日出的一个循环的时间,大概每个循环是四分钟,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计算,小孩都知道,日出日落为一天,一天时间为二十四小时,那为什么自己看到的时间突然压缩为四分钟?
他被这种神奇的现象吸引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暴风雪停止了,脚下的森林,有些树叶在迅速变绿。
紧跟着,天气变得阴沉,雨季来临。
六七个小时后,天气变得寒冷,大雪纷飞,千里冰封。
又过了六七个小时,冰雪融化,万物苏醒,山花绽放,野熊出洞,看上去春天来了。
瞿雪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度过的一天,相当于世间度过了一年。
惊讶,不可思议,瞿雪风无法想象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诡异之事。
凑巧的是,在空中飘荡的他,来到了实验基地的上空。
基地已经被大火烧毁,残垣断壁,死气沉沉,看不到一个活人的影子。
按照世间比例推断,他飘到基地上空的时候,是花了一年的世间世间,虽然,他自己感觉就是过了一天。
离开基地的上空,他顺着风势,漫无目的的飘荡,像是永远也不会着落。
好在,他不会饿,不需要吃喝拉撒,不会感到寒冷和炎热。
然而,他会困。
索性,睡一觉吧。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来到一片草原的上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重了一些。
终于,他可以在草原上行走。
草原的尽头来了一辆大巴客车,停在一条小河边。
车上下来一群人,嘻嘻闹闹的来到河边洗脚。
瞿雪风想要搭上这趟客车,但速度一定要快!
他奔跑的速度相当的迅猛,在草原上半飞半跑,在车门关闭的一瞬间,他上了车。
车上的乘客自然感觉不到有个隐形人上了车。
车上还有空位置,他坐过去。
也许是汽车的颠婆,也许是汽车的汽油味,让他昏昏欲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NMG的地界,他估计,上车的位置,应该是外蒙古。
依样画葫芦,他偷偷的上了去内地的车。
车,船,飞机,马车,拖拉机,有什么就搭乘什么。
他估算着,从西伯利亚到达上海,他花了四十天的时间,现在,是夏季。
来到母校,站在母校门口,他几乎认不出母校的牌匾,那换了新牌子,院校名称也换掉了。
进入母校,物是人非,保安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保安,校长当然不是原来的校长,他认识的校长早就过世了。
而他学校的老师,都已经退休,有的已经离去。
就是四十天,就是四十天,为什么我的空间就过了四十年!
他是独子,离家的时候,爸妈都还建在,四十年了,父母都好吗?
他乘坐地铁,回到了家。
还好,家还在,当时崭新的小楼,如今已是暮气沉沉。
家门还是那道木门,在五楼,只不过已经陈旧。
他敲门,又忘记了,自己没什么力量,敲了也是白敲。
房门忽然打开了,出来一人,六十来岁的样子,是个老头子,他不认得这个人。
六楼下来一人,冲着这人喊叫:“刘爽,人约好了吗?”
刘晓爽,瞿雪风顿时意识到,这人是自己的表弟,当年,父母对他特别好。
没想到,表弟都成了六旬老头。
趁着表弟关门的那一刻,他溜了进去。
客厅中的沙发上,坐着两位老人,虽然已经是古稀之年,瞿雪风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双亲。
那一刻,他冲上去,拥抱着两个老人,然而,两位老人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自顾自的喃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