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而“力米”这一称呼,若留意观察,在远僻之地还有着残留。例如,青森县的三户郡,有给产妇喂食被称为“力米”的生米,认为能令其强健的习俗。一些地方是产后立即让产妇口嚼十粒或五十粒的生米,也有的地方是有要生了的感觉时就这么做(《五户的方言》)。当地或者附近平时并不食用米饭。冈山县也有村庄让孕妇在生产之前口嚼生米(樱田君报告),或是让其在分娩后马上口嚼十粒生米的习俗,这些生米都称之为“力米”。在平日就食用米饭的地方,做法则更接近咒术,比如去神社求来米,在产妇分娩遇到困难、意识蒙眬之际令其嚼食(同县《产育习俗调查》)。埼玉县的川越地区是产米之地,产后所谓“力饭”的材料,是由娘家送来的“力米”,据说产妇要从娘家的米中获得力量(同县《乡土研究》1卷2号)。在越后六日町附近的某村落,在产妇要生孩子时,用盘子盛醋放在炭火上烤,让产妇闻其味道,并咽下称作“力米”的三粒生米,说是可以消除产妇的疲劳(《民间传承》3卷5号)。看到这儿,也许大家都能联想起屡屡成为城市人嘲笑对象的“摇米”习俗。所谓“摇米”,是将少量米粒放入上了年头的竹筒中,在病人枕边摇晃竹筒,让垂危的病人听其声音的做法。城市人常常以此为笑话,说些“听说连米都摇过了还是救不回来,这也是命吧”的话来讥笑山村人。虽然我并不认为从前处处都如此,但如果对土地的开发进展到没有稻田只有旱田的山野程度,而同时以稻米为菩萨的思想依然存在,那么即使没有发展至“摇米”的状态,在其过程中也会出现种种颇为矛盾的现象。如今有人耍小聪明,提倡所谓的节米运动,那么在尝试之前至少需要考虑到这一点。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是以这样一篇小文就能轻易解决的,文化发展的背后总是潜藏着看不见的动机。例如,即使是稻米出产较少的杂食的村落,在一年之中也一定有几次要吃米饭。元旦以“饼杂煮”来庆祝的家庭,现在已经是大多数了。在此之前,除夕吃过年的“年饭”时,将米制成的食膳献于神前,一家人吃同样的东西,这一点更是毫无例外。结婚生子等人生大事,或是祭奠双亲先祖之时,就连平时只是吃些碎米或是从磨场收集起来的那些无法精磨的谷粒的家庭,也会食用完全精磨的、像鬼的獠牙般雪白的大米。镇守的祭祀是在刚刚收获新谷之后,稻米最为丰富的时候举办,当然米的消费量较多。而即使是在稻米并不丰裕的三月和五月的节日,或是“tokibi(时日)”[59],也依然要预备稻米,或是为缺乏稻米而心忧,以“饼”或“甘酒”的颜色不纯为耻。我们的学问中,称这样的日子是“晴日”,其数量在一年之中少的有些可怜。而在以都市为标准的生活开始后,已经很难分辨“晴”与“亵”[60]的边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