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两个人坐在圆桌的两端，却都想要代表同一个人的人生。
工作的繁忙一如既往，刘晓慧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时间滴滴答答转移，所有人都有序且忙碌的推进着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工作。
办公室里有些嘈杂，也有些人因为某些工作衔接不顺而嘟嘟囔囔。
刘晓慧身边堆了一些文件，但她整体的状态却没有外人想象的那样紧绷。
办公桌上智能闹钟的仿真指针不紧不慢的转动着，很快便到了十一点半的地方。
有些没吃早饭的人此时已经开始懈怠了，周围的人似有所感，但都没有拆穿，配合着他们的进城，开始准备结束上午的工作。
依旧饱有热情的，办公室里一共也没有几个人了。
而刘晓慧显然还在其中，甚至她还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中午还能再加个班，这样围绕着她的工作就能被推进很大一截……
她中午加班不是头一次了，旁人也从来不觉得奇怪。
不过，她的计划很快就被一通电话打破。
摆在工位上的电话响起，刘晓慧视线一边停留在电脑屏幕上面，一边抬手将之接起。
电话那头不是她熟悉的同事，而是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
“晓慧姐，前台这边有人找。”
刘晓慧的大脑从正在处理的信息之中短暂抽离，半秒中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前台的电话。
她愣怔了一下，随口道谢。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说完电话挂断，她蹬着椅子挪向了后方，仰头看向办公室外前台的地方。
只一眼，她的心就咯噔一下。
只见张丽梅拉着脸，正站在玻璃隔断的后方，静静的看着她工位的方向。
刘晓慧在某一瞬间，确实心虚了一下，但她马上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里，她问心无愧，就算张丽梅闹起来，她也不在乎了！
双方之间诡异的气氛立马感染了周围的同事，原本就在望天划水的人，不由的都开始悄悄窥探。
母女二人四目相对，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愤怒。
刘晓慧转回头看了一眼时间，把椅子拉回原位，重新给前台拨了电话。
“让人等一会儿，有事等我午休再说，她要是闹就叫保安。”
前台小姐姐坐直身体，明明八卦的要命，却还是强撑出最专业的笑容，委婉的和张丽梅传达了刘晓慧的意愿。
传达完之后，马上就在内部网上，把这个事捅给了老梁。
梁总对公司的掌握还是面面俱到的，这种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和刘晓慧的繁忙不同，梁总这种工作，弹性相对较高，听说刘晓慧没有出来应对张丽梅的打算，他赶紧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悄无声息的把人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中。
老梁这人聊天很有一套，在他的安抚之下，张丽梅这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又被拖延了一阵。
十二点，刘晓慧桌上的闹钟准时响起，平常瞬间散去的众人都在磨磨蹭蹭。
老梁笑盈盈的将张丽梅从自己的办公室里送出来，刘晓慧站起身沉默着走到了他们身边。
张丽梅上一刻还挂着客套的笑脸，在转头看到刘晓慧以后瞬间拉的老长。
老梁打着圆场。
“晓慧，阿姨难得过来一趟，这是楼下地方菜的会员卡，你拿着，好好安排一下。”
刘晓慧白眼看着装好人的老梁，却换来张丽梅一个横杵。
“谢谢梁总的好意了，听说晓慧搬家了，我去她那看看，会员卡什么的就不用了！”
老梁笑的依旧和善，手里的会员卡没有收回，而是塞到了刘晓慧手里。
原本刘晓慧还不想领他这个情的，但张丽梅说到了住处的问题，让刘晓慧瞬间明白了老梁的用意。
她伸手捏起会员卡放进了包里，跟老梁道过谢。
老梁笑眯眯的叮嘱。
“你不要着急，下午晚点回来也没关系，工作的事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让阿姨高兴一点。”
刘晓慧点点头，带着张丽梅下楼去了。
工作的同事都在一边磨蹭半天了，一见两人离开，才跟在旁边装作顺路的样子。
一群已经等了一会儿电梯的人一见刘晓慧和张丽梅过来，也连忙让开了地方。
“晓慧姐，来来来，站我这……”
刘晓慧没有拒绝，点头谢过就在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带着张丽梅站在了电梯口的位置。
周围的人视线若有似无的在两人身上扫视，气氛沉默又诡异。
许久之后，电梯来了，里面站了不少人。
站在前面的刘晓慧领着张丽梅进去以后，就有些拥挤了。
这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中，一个瘦小的姑娘被身边的几双大手合力推进了电梯之中。
小姑娘眼中除了慌乱，还有一丝跃跃欲试。
不过很可惜，就算在电梯里，母女二人依旧沉默着，一点八卦的素材都没能提供给她。
电梯下行，一路到了一楼。
所有人都沉默着，仿佛沉默才是人生的常态。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写字楼的大厅之中，很快便站在了大街之上。
张丽梅瞪着眼，看着前面带路的刘晓慧，心中不知道再酝酿着什么。
“你不是搬家了吗？现在住哪？”
率先开口的还是张丽梅，但刘晓慧心中却已经对她没有了期待。
她果然按照老梁说的，带着张丽梅去了楼下一个地方菜馆，张丽梅一直跟着，直到站在了菜馆门口。
“来这干什么？”
刘晓慧深深的叹了口气。
“来都来了，走吧！”
张丽梅看着淡漠的刘晓慧，她能感觉到对方心中正压抑着什么。
“哎呀！出来久了真是不一样啊！有钱就是好，难怪连亲妈电话都不愿意接呢！”
听着张丽梅的阴阳怪气，刘晓慧看起来十分平静。
“你要是不吃饭我就送你回去！”
听着刘晓慧的话，张丽梅气的直哼哼。
“回去干什么？吃饭！干什么不吃！”
刘晓慧转身进门，张丽梅在她身后暗暗发狠。
“看我不吃死你！”
说着跟在刘晓慧身后走进了菜馆，穿着统一制服的小姑娘一见张丽梅进来，便是一声和煦如春风般的‘欢迎光临’，听的张丽梅一阵头皮发麻。
感觉金钱已经如流水一般淌了出去。
她抹了抹脸，挺了挺胸膛，大踏步的跟着刘晓慧走了进去。
中午的菜馆里人不算多，许多地方还空着，但刘晓慧还是要了个包间。
这边的包间一般都是用来给人聚餐团建用的，正中间的大圆桌比他们家的餐桌大了不止一圈。
两人面对面坐着时，好像距离有一条银河那样远。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刘晓慧让张丽梅点餐。
张丽梅倒是没有客气，挑着几个贵的点了一圈，花出去七百多块钱。
刘晓慧就那么拄着脑袋看着。
张丽梅平时是不吃饭店的，她总觉得还是自家做的饭菜更健康营养，当然了，也更实惠。
所以她发狠的时候，这样也就到极限了！
帮忙点餐的人看着母女二人之间诡异的氛围，都不经意的多看了几眼。
但直到她们退出去，两人都没有任何的交流。
包间之中的空调打开着，新风系统不断送进来清甜的空气。
可刘晓慧还是有一种黏腻的感觉萦绕心头。
“你就没啥要跟我说的？”
张丽梅一开口，就是一副质问的语气。
刘晓慧静静的看着她，心中也全是愤怒。
两人昨夜吵架的过程历历在目，双方都说了许多扎心的话。
“我没有话说。”
刘晓慧一开口，让整个包厢中的温度再降了一点。
“是没什么话说，你当着人家男孩的面把我里子面子都扒干净了，你还有什么说的呀！”
“我发现我现在是真不认识你了！”
“撒谎，骗人，还背后搞那么多事，你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说到了撒谎，刘晓慧的脸瞬间落了下来，那心中压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你可真有意思！我是你从小给你失散的儿子养大的童养媳吧！是不是外面哪个男的说话都比我重要！”
张丽梅的血压当即冲到了头顶上。
“哪个男的都比你重要！我看也比你重要！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
“有没有过日子的人像你这样的！”
“到了年纪不结婚，不找对象，天天就知道挑这个挑那个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让你那么作贱的！”
“一说你还不愿意。人家朋友过来我都看见了，给你打电话我也看见了，怎么到你这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打电话干什么了！”
刘晓慧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靠脑电波就能交流的，那他长嘴不说话，我有什么办法！”
张丽梅好像根本听不见刘晓慧的话，到了这一刻，她还觉得是刘晓慧在撒谎。
“你不去就不去，现在还跟我闹这一出，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何况你就是不顾我，你连你自己的脸都不要了吗！你说人家打电话没找你吃饭，那你说他打电话找你干什么！你说说他找你干什么的！”
刘晓慧被张丽梅指着鼻子骂不要脸，那种心情已经很难用言语说清楚了！
她气的手都在抖，刚才所有的故作镇定，和那些跟张丽梅闹的脾气都像是个笑话。
到了这一刻，她才深深的觉得，被人用道德绑架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桌子拍的砰砰作响。
“妈！我告诉你，他打电话过来就是什么都没说！我刘晓慧现在指着天发誓，他要是但凡跟我说过一句和吃饭有关的话，我出门直接就让车给撞死！”
“我要是有一句话撒谎，我天打五雷轰！”
看着刘晓慧气的通红的眼睛，张丽梅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果说刘晓慧是愤怒，那张丽梅的愤怒没有比她少上一丝一毫。
一个女儿，当着自己亲妈的面，发着天打雷劈的毒誓，对于一个母亲的伤害远比别人想象的更大。
张丽梅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思想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那强大的负面情绪蜂拥而来，直冲的张丽梅眼角都有些抽搐。
许许多多的东西充斥了她的灵魂，但能够宣泄的出口，却只有那么一点点。
“你会不会说话！你张嘴闭嘴就在那发誓，你有意思吗！你有意思吗！“
“还在那天打雷劈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想死你早干什么去了！”
刘晓慧听了这话，她的心拔凉拔凉的！
“我什么想死！我说他要给我……”
张丽梅烦躁的咆哮起来。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他说什么怎么了！谁还能哪哪都让你满意！你说他打电话没说明白话，你打电话说明白了！你说的那是什么话，还说他智商都跟没上过幼儿园似地，就你学历高呗，你学历高你倒是找个对象啊！”
“处对象都不会，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再说了，男的都成熟的晚，他哪不好你不会教他吗！你自己没有毛病吗？你就看见别人怎么样了，你找没找找自己的原因！”
刘晓慧听着这话，全身如坠冰窟，冰的嘴唇都开始哆嗦。
“你什么意思啊！你有意思吗？”
张丽梅烦躁的挥手。
“我没意思，就你有意思，我再没意思，我也找你爸过了半辈子了，你有意思你有对象吗？”
“我问你，你找对象要找什么样的！那人家有手有脚，也不残疾，就是不爱说话怎么你了！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
刘晓慧心脏跳的突突突的，耳边全是咚咚咚的起搏音。
“你什么意思！都到了这时候你还说这些干什么！我就是死我跟他也不可能！”
张丽梅看着站在那的刘晓慧，不甘示弱的也站了起来。
“你天天就在那死死死的！你要是死了我不管你！但你要是活着，你就得给我找对象！”
话音一落，包厢的门顿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看着两人面对面站着，她们都有些意外。
刘晓慧紧张的额头冷汗直冒，一阵一阵的恶心感疯狂涌了上来。
她用力的咽了下口水，强撑着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包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瓷盘放在玻璃桌面上的声音。
许久之后，一桌子的菜摆的满满当当，两个外人退了出去。
张丽梅梗着脖子站在那里，看着单薄的拄着额头恶心着的刘晓慧。
她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她觉得两人这样下去是不对的。
可她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世上很少有愿意向孩子承认错误的父母，他们要一直在子女面前维持着自己的威严，哪怕她们代表的思想已经与时代格格不入，也宁愿固守着自己的记忆，强迫对方按照自己划定的人生轨迹而前进。
但他们却忘了。
生命本身只属于个体。
一个人的人生是平平淡淡，是绚烂多彩，应该是由自己决定的，而不是被另一些人裹挟着做出仓促的选择。
孩子的出生寄托了很多的情感，有人觉得，我生孩子是为了降低年老以后的生存风险，有人觉得，我为了我的生命更加完整，还有人觉得我喜欢这个人，想要和他或她，有一个爱情的见证……
但其实更多的人，只是浑浑噩噩的被别人裹挟着，觉得别人都有孩子，那我也应该有孩子而已……
刘晓慧不知道生孩子对于父母的意义，因为她只做过子女，还没有做过父母。
但她想象中的人，不管处于何种身份，都应该对别人有最基本的尊重。
父母是一个身份，可是人一生中会有很多的身份，不管哪一个都是构成一个完整人格的一部分。
有些人为了成为别人的父母，甘愿放弃了其它身份，所以到了最后，他们只能紧紧的攥紧自己的孩子，一旦这个孩子跑出了视线之外，那他们就一无所有了！
刘晓慧见过张丽梅年轻的时候吃过的苦。
她曾经非常非常体谅自己的母亲，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让张丽梅骄傲的人。
因为她明白，张丽梅把自己的一切都压在了她的肩上。
她愿意如此，但有些事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如果只是念书，工作……这些一个人就能独立完成的事情，刘晓慧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可恋爱不同。
恋爱它需要双方的努力。
刘晓慧以前也努力过的，为了结婚她拼命去和那些她不喜欢的男人接触。
为了结婚她也放下脸面去迎合对方。
她跟着爱打游戏的打过很长时间的游戏，跟着爱看电影的人看过许多场电影。
和爱吃饭的人吃饭，和爱旅游的人旅游……
她去努力适应对方的每一个习惯。
但正因如此，她在这些人面前才不像一个灵魂独立的人……
他们有人直接了当的询问过刘晓慧，你觉得咱们合适吗？
也有人过了一段时间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人为了让她败退，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她还记得，二十七岁刚相亲没多久的时候，一个相亲对象就肆无忌惮的问她：我知道你这样的人过的都挺辛苦的，一把年纪没结婚，一定是家里的老大难了吧！
刘晓慧不记得后来因为这个人跟张丽梅吵过多少架。
那时候她和张丽梅的关系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所以当张丽梅说出‘他说的没毛病啊，你结婚的事就是我最大的一块心病’时，刘晓慧有一刹那是无比恐惧的。
她后来为了让张丽梅好过一些，甚至还拼了命的想办法让自己尽快结婚。
但生活某些时候就是这么有趣。
别人看来刘晓慧这样的条件怎么都不至于剩下的。
可她跌跌撞撞好多年，最后还是把自己活成了这样，当初为了张丽梅所做的一切改变，全都成了笑话。
甚至两人还变成了现在这样。
张丽梅觉得刘晓慧欠自己的太多，刘晓慧只觉得自己没错。两个人坐在圆桌的两端，却都想要代表同一个人的人生。
最后开口的还是张丽梅。
“你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跟我去批发市场一趟，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咱们对不起人家。”
张丽梅总有办法让刘晓慧瞬间暴怒。
“我哪对不起他了？他是天王老子吗？要找我吃饭话都不用说，我就得给人家磕一个吗！”
“你要是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我看你不如看看外面哪辆车豪华，我一头碰死在上面，替你们讹点钱，这条命就算还你了怎么样！”
刘晓慧眼睛瞪得老大，眼中的红血丝分毫毕现。
张丽梅却根本不在意这些，她也把圆桌拍的砰砰作响。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我说没说过咱们不要欠别人的东西，你这样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跟人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怎么做人！”
张丽梅觉得自己已经服软了，但刘晓慧却更生气了！
“你怎么做人？你对不起他什么了？还是我对不起他什么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对错呢？”
“我错了能证明什么？证明你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所有的责任都是我一个人的！你这个当亲妈的没有把傻逼介绍给亲生女儿！”
“他也没跟个三岁孩子一样屁事都处理不明白，就跑家里告黑状！”
“你们都对！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人有病！行了吗！”
说完刘晓慧当即站起身来，一把拎过自己的包，直接往门外冲去。
张丽梅尖声的骂她。
“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就是这么说话的？你有没有素质？啊？你要去哪？”
“刘晓慧，你要这样，我下午就去你们单位……”
她话还没有说完，刘晓慧立马停下脚步。
“你去呀！你把我工作搞没了正好，我到时候就去你们批发市场，把你跟那个大傻逼的床子都给你们掀了！我看看咱俩谁没脸！反正你也不想好了，正好，我也不想好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我不要脸，我就是你生的小畜生！白眼狼！行了吗！够了吗！把我作贱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想看见我就别来，跟你儿子好好过日子去吧！”
说完刘晓慧咣咣咣的跑了出去。
留下了张丽梅气的直拍胸口给自己顺气。
她这两年心脏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每次和刘晓慧吵完架，她都要难受好几天。
刘晓慧一路冲到了菜馆门口，周围的服务员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本来想要就这样离开的。
但盛怒之下的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刚才那一桌子的菜来。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鼻腔中那涌起的潮湿，僵硬的站在那里两秒钟后，摸了摸包里老梁给她的会员卡。
她转头跟身边的服务员说道。
“3号包厢埋单。”
小姑娘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忐忑的说道：“好的，您跟我到吧台来。”
刘晓慧转身跟她去了吧台，她没有用会员卡，而是自己结了账转身离开了菜馆。
而包厢中静坐许久的张丽梅也终于平复了下来。
张丽梅看着一桌子没有动过的菜，又想到了刘晓慧离开时的匆忙，心里要说不慌是不可能的。
七百多块钱她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拿出来心疼而已，这一顿饭把她和刘建军两个月的伙食费都吃进去了！
但她不是赖账的人，只能一边骂刘晓慧一边起身拉开了包厢的房门。
门外不远处站着的服务员看来，赶紧走上前询问。
“女士，怎么了？”
张丽梅窘迫又慌乱，这样的经验她真是不多。
“那个……那个，我问一下我还有没有菜没上齐，要是没上的话，就退了吧！”
服务员笑着答应，在对讲里一通询问。
“女士，您还有三道菜没做，你要是不要我们就帮您退了！”
张丽梅赶紧点头，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边去退单，张丽梅则退回了包厢之中。
眼下这一桌子菜还摆在那里。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但她还没有想好，服务员就已经拿着小票和退回来的现金跟张丽梅说道。
“这是退款凭证，这是退回来的钱，您收好。”
张丽梅慌乱的从椅子上站起，把手在后腰的衣服上搓了搓，将手心里的汗全都搓干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她的心突然沉了沉，一瞬间，有些悲伤难以明说。
把找回来的一百多块钱和小票放好，她看着一桌子没动的菜出神片刻后，才招呼一边的服务员打包。
打包盒又花了她十五块钱。
张丽梅肉疼的不行。
两大兜子的菜被稳稳当当的装好。
她拎着走出了菜馆，出来的瞬间，头上压着的大山好像突然被搬走。
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这里距离刘晓慧的公司很近，她想要把菜给刘晓慧送去，只是走着走着，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的街道车水马龙，但张丽梅站在那里却有些孤独。
手中的饭菜坠的她粗糙的手指有些麻木，可她的眼前好像只看见了刘晓慧离开时那通红的双眼。
第一次，张丽梅觉得，也许自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她站在转角的位置，仰头看着刘晓慧工作的办公楼，她心中猜想着刘晓慧会不会已经坐在了里面，是烦躁的工作起来，还是啃着面包跟人说着话，亦或是紧张的看着门口的方向，时刻担心她突然杀到，然后两人再大吵一架。
张丽梅就那样静静的仰头看了很久，直到最后，也没有迈开脚步，像以前那般气势汹汹的走进楼去。
她转过身，向着公交站点的方向走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转过转角不远处的地方，她刚才惦记着的女儿正坐在花坛边上掩面痛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