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江烟微凉（17年寒假特辑）
一
南江启程回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
舍友被他收拾包的灯光闪醒，揉着眼睛埋怨，是有多智障的人才会前隔着一个月半夜零点抢票就为了抢今天凌晨的票回家......
南江拉好背包的拉链耸了耸肩：“我也不想，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舍友嘟囔了两句没声了，南江以为他在生气，过去看了一眼打算解释解释，结果听见这丫居然已经开始的打呼噜，只好转回自己桌子前面，背包、关灯，出门去了。
楼门口的大爷刚刚换班，正在楼檐灯底下做伸展运动，南江跟他打了个招呼走出门，迎面就是一阵寒风灌进嘴和鼻孔里，呛得他咳嗽了两声，赶紧把领口扎紧，不敢放肆了。
早上的学校里亮着寥寥几盏灯光，映得整片漆黑的夜泛着淡淡的青蓝。
南江下了台阶，拐了两个弯，走过几栋楼，就出了校门，然后就有两三个满脸横肉的老司机在门口像探监一样扒着铁门往里伸手：“同学去哪？机场走不走？”
南江看了他们一眼，摇头都懒得摇，出了校门往前走了一个路口，在路边随便挑了一辆看起来颇不年轻的出租车。
“火车站走不走？”
师傅正擦着车头，看了他一下点点头，上了车。
师傅话不多，南江坐在后边看着窗外的街道，偶尔看到几辆车。路灯的光透过窗子投在他脸上，莫名地有种凉凉的感觉。
南江伸手揉了揉脸，掏出手机来看了一下，发现QQ和微信里完全没有消息，这才想起来该回家的都已经回家了，没有回家的估计浪了一夜也刚睡没多长时间，于是突然感觉......
整个城市都变得孤单了起来。
二
很久之前的时候，南江其实很喜欢孤单的感觉。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回家。身边没有什么人，做自己的事情会变得轻松起来。
他是这样想，于是便一直这样一个人过活，轻松地吃饭，轻松地学习，轻松地回家，轻松地考上了大学。
上大学的第一天，他依然没有让家里人陪着过来，一个人坐车来到了这个城市，下了车之后一个人徒步加地铁到了学校，一个人站在门口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和明晃晃的校名，身后便传来一个艰难的声音:
“同学，能不能......帮把手？”
还没等南江回过头，什么东西就狠狠砸在了他肩膀上，然后顺势掉了下来。南江伸手一捞，入手的居然是一只大大的石英钟。
南江看着手里的东西心有余悸，幸亏自己伸手接住了，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女生。
T恤衫、七分裤、运动鞋，手里大包小包好些东西，托在手里摞得比头顶还高，都看不到她的脸，身后还拖着一个行李箱，全身上下摇摇欲坠着很是吓人的样子。
才走出高中的南江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猜测：“智障？”
面前的行李塔摇晃了一下，从旁边探出半个脑袋讨好道：“好了，我知道我是智障，帮把手行不行？”
三
烟花掏出手机给南江看的时候，南江突然感觉自己错了。
高中的时候朋友和南江抱怨，说为什么班里有那么多智障横行，感觉他们连常识都没有是怎么活下来的。
南江安慰他说，这样的人，终究是要被生存环境淘汰到最底层的，只要你一直往社会上层进步，就不会再因为这样的人烦心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对朋友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认真地告诉烟花：“你可能看了假的入学须知。”
烟花手机里的入学须知他是看到过的，当初在某些群里传来传去好多人都下下来看了看，不过看到里边各种无厘头的“开学必备”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东西貌似是无良学长开的玩笑。
风波过去之后南江几乎都要忘了假期还看过这样一个东西，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相信，而且还按照上边写的照做了......
看着烟花脸上纠结的表情，他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再讽刺两句，只是帮她把东西搬到了女生寝室门口，然后看着楼管一脸震惊地当场死机了三秒之后，找人帮她搬了一些，自己就转身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女生从宿舍楼里追出来，要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南江想了想，没好意思不给，就随便留了个QQ，赶紧走掉了，生怕又被惹上什么麻烦。
到了宿舍，收拾好东西，见了新舍友，为了庆祝新的生活开始，四个人出去找了个看起来跟高大上的地方一起吃晚饭，顺便喝上两杯探探酒量。
服务员带他们去四个人的桌位，离老远南江就看见烟花和三个女生坐在最里边的桌子里，他跟舍友说：“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舍友不解：“为什么？”
还不等他回答，烟花在里边已经站起来喊他了。
舍友一脸呆滞问他：“女朋友？”
南江掩面几乎逃走。
“怎么可能？”
四
宿舍聚餐变成了联谊，舍友当场hold不住开始现场装逼，女生听得开心地笑，然后他们就更起劲，其中一个本来酒量就不行，强撑到了一顿饭结束，被南江他们搀回了寝室。
吃饭的时候，舍友一直问南江和烟花是怎么认识的，烟花千恩万谢收不住，南江倒没觉得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就帮了个忙心里还有点抵触，被人家这么感谢这颇有点心虚。
所以在饭桌上对烟花多少照顾了一点，两边的舍友估计是以为两个人有点意思，话里话外开始撮合他们，弄得烟花一阵的脸红，不知道是因为喝酒了还是因为害羞。
南江意外地没有反驳什么。
拖着舍友的右胳膊往回走，左胳膊那边问过来：“你喜欢烟花？”
南江想了想没说话，舍友第一天见面，没好意思刨根问底，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南江是这样想的。
毕竟两个人不在一个专业，宿舍离得很远，一个学期也不见得能看见几次，他当然不否认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缘分，但是在缘分到来之前，南江似乎更相信是偶然？
所以他不去想，接着过自己的大学生活。
慢慢的军训过去了，开始上课了，南江也习惯了在学校的日子。当然烟花也没有再出现过。
秋天来的时候，气温一天一天降下来，舍友当初失算没带够衣服，还没等网购的外套到货就病入膏肓了。
南江下楼去帮舍友取件，正排着队等叫号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个艰难的声音:
“同学，能不能......帮把手？”
还没等南江回过头，什么东西就狠狠砸在了他肩膀上，然后顺势掉了下来。南江伸手一捞，入手的居然是一只大大的石英钟。
南江看着手里的东西开始无语了，回过头看了看一如开学时候摞得比脸还高的行李塔，小心地问：“烟花？”
面前的行李塔摇晃了一下，从旁边探出半个脑袋：“南江？”
五
烟花带着这些东西进宿舍的时候，被舍友好好得嘲笑了一个晚上，搞得她很尴尬，所以才挑了个空暇把没用的收拢在一起打算寄回家里去，本来没有多少就没有找人帮忙，没想到......
“幸亏碰见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放在哪。”烟花从快递点走出来轻舒了一口气。
南江不置可否。
两个人往回走，烟花在旁边两步一颠还哼着歌，突然跟他说：“我请你吃午饭？”
南江楞了一下。
“好啊。”
等吃饭午饭回寝室的时候，舍友正在床上抱怨，说南江这孙子去取个快递居然取了三个小时。
南江推门进来把包裹扔到他脸上：“我去吃了个饭。”
马上就有舍友明白了：“吃饭吃三个小时，肯定是和女生一起。”然后猜测着问：“烟花？”
南江点点头。
于是没过几天，就传出了南江和烟花在一起的消息。
南江开始方了，他心里倒是不抵触的，何况烟花长得那么好看，但是自己舍友和烟花的舍友都是加了好友的，难免被互通有无，万一烟花不乐意了......
所以南江趁早给烟花发了一条消息：“在？”
烟花说：“在。”
消息发出去之后南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去解释这件事情，不由得有点手抖，想了半天才问她：“你最近听说什么了没？”
烟花加上三个围观的舍友在另一边都要笑抽了，一边笑着一边假装正经反问：“什么？”
南江凌乱了，一条消息打了好几遍不一样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好说：“晚上七点我在公园桥头等你。”
烟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舍友这回该怎么办？
舍友推了她肩膀一下：“去呀！”
然后第二天，就传出了南江和烟花在一起的消息。
这一次，是他们自己传出去的。
六
想着想着南江几乎笑出声来。
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很诡异，当天晚上烟花到了公园的时候，南江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烟花走到南江旁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南江说：“一块儿走走？”
她点头说：“好。”
然后两个人一整夜都没有说话，慢慢地手牵到一起，莫名其妙地成了情侣。
后来南江不止一次跟她说：“我感觉，我是不是应该表个白什么的，要不然不明不白的，我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
烟花不明白：“谈恋爱一定要表白吗？”
南江看着她的认真脸，实在是没话说，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有提过。
渐渐的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有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玩，有时候也带着舍友，有时候一起聊天到很晚才睡着，南江跟她说：“我们去拍一组照片吧？”
相馆的摄影师是个白净的小哥哥，长得高高瘦瘦的好像三脚架，带他们去里边挑了衣服选了布景，然后各自领到男女化妆室去化妆。
刚开始化妆的时候，烟花还有点慌慌的，问化妆师大姐：“化完之后是什么样的？”
化妆师貌似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给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回答：“肯定让你男朋友更喜欢你。”
烟花听了这句话，小脸一直红到化妆结束，睁开眼看了看镜子里美得不可方物的自己，突然地兴奋了起来。
他看到我，会怎么样？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穿上鞋子跑了出去，到了摄影室发现南江还没有到，心情惴惴地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过来，她忙整了整神色，双手放在身前面对着门口站定，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南江一身西装跟在摄影师身后，看到烟花，眼前一亮，背着手走到她面前。
烟花仰头笑着，问他：“好看吗”
南江点头：“嗯，好看，好看得不行。”
烟花笑得更灿烂了：“是不是都要把持不住了？”
南江也笑起来：“是啊，我已经把持不住了。”
烟花白了他一眼：“把持不住你要干什么？”
看了一眼摄影师已经架好的相机，他凑过去小声跟烟花说：“我要......表白！”
烟花把他推开：“别闹，照个相一小时好多钱呢，表什么白。”
没想到南江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居然捧了一大束玫瑰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单膝跪地递到她面前。
他说：“烟花，我喜欢你。”
随后白光一闪，烟花失去了意识。
七
后来这张照片被南江做了手机屏幕，每次看见烟花都要埋怨他好久。
嘴上说着不喜欢、不在乎，但是南江知道她心里是开心的。
从出租车上下来，又掏出手机看了看，QQ还是没有动静，南江穿过广场走向了车站。
大一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南江有些怅然，他问烟花：“寒假我就要回家了，我们怎么办？”
烟花不解：“什么怎么办？”
南江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不知道怎么说，也就没有说出来。
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准备好怎么去面对即将分开这件事情，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去跟烟花道别，要怎么跟她说你假期不要忘记我，没有想好怎么才能让她别像当初相馆一样在车站哭出来。
他隔着一个月之前，半夜零点抢了今天最早的一班车，没有告诉烟花，像遇到她之前一样，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打算是这样的，早上六点钟上了车，然后等车开起来的时候，发消息告诉她说自己走了，中午十点钟左右差不多烟花才会醒，她要是问为什么不告诉她，就假装火车上信号不好收不到。
计划是这样计划的，但是南江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之前的时候烟花几乎都没有问过自己什么时候回家，会不会自己今天偷偷走这件事已经被她知道了？大概因为舍友泄密？但是如果她知道的话，都没有找我是不是在生气了？
想着想着南江觉得凌晨的天气更加的冷了下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甩了甩头继续往前走去。
但没想到刚走了两步他就走不动了。
八
南江猜测过烟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他也猜测过烟花会打电话给自己又哭又闹不依不饶，他猜测过下学期自己会怎么补偿她的伤心，他甚至猜测过两个人的感情会遇到一些阻碍。
但是他绝对没有猜到烟花现在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白色的绒线帽子还是那次一起出去逛街买的，帽子和围巾中间露着的小脸冻得红红的，上边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南江赶紧跑上去把她抱在怀里，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凉得不行。
“干嘛自己跑过来？”
烟花抬头反问：“那你干嘛自己跑过来？”
说话的时候，是生气的，南江心虚地看她的眼睛，就看见两滴眼泪偷偷跑了出来，手忙脚乱帮她擦掉，没想到越擦越多，只好不停地认错。
快到检票的时候，南江松开胳膊，三步一回头看着门口站定的小小的身影，挥挥手仿佛都能看见她在小。
接着手机震了一下。
南江掏出来看了看，是烟花。
她说：“你假期不要忘了我啊。”
南江笑了笑：“不会，放心。”
九
等那个满天烟花的日子到来的时候，你会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