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湖乱世(二)山中论法
八百里晴川，唯独太阿山孤峰兀立、云雾缭绕，山上树木繁茂，翠竹成阴，山壁陡峭。
待到雾渐渐溶化，渐渐稀淡。山脚下，幽幽地飘来一阵清风，雾纱被卷起一角，露出湛蓝的天，蓝得刺眼。
在这如画的风景之中，一颗苍翠老松上兀自躺着一名六七岁的小沙弥，双手枕于脑后，双脚互搭，嘴巴含着一根松针左右摇摆，眼睛盯着蔚蓝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树下两位老僧却似在说着话。
“苦智师祖，南武林万剑宗发来的邀帖。”
“而今天下苍生饱受战乱的煎熬，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虽不知万剑宗所为何事，你且念来…”
“是，师祖”
树下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苦智大师及慧空方丈……
“开平七年？”
“慧空师弟，慧空师弟！开平，这不是朱温灭唐之后的国号吗…”
忽然，慧空方丈头顶传来一个脆脆微微的孩童声。
“什么猪瘟灭唐，还有，说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师弟…”慧空方丈也是无奈，当年师祖忽然宣布闭寺，然后不知所踪，等到了第二天，却是抱了一婴孩回来，同来的还有一只母豹子，以及两只嗷嗷待哺的幼豹。不等慧空细问，苦智师祖便宣布收那婴孩为关门弟子…
慧空方丈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硬要算辈分，师祖弟子，自己反而要叫这婴孩小师叔…好在婴孩渐渐长大，五岁之前不曾开口，以为是个天生哑，慧空也就对辈分不是那么在意了。
谁知五年不曾开口的李渔，当着自己佛祖身下礼佛授课之际，忽然就那么开口了，这一开口不要紧，喊的却是“师弟…师弟…佛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顿时惊了一堂的弟子。
而后，更是惊动了坐枯禅的苦智大师…众人皆以为佛祖显灵，授业李渔，此后李渔被奉为佛子…
一旁苦智大师忽然张口道：“渔儿，今日楞严经可曾念完。”
……
“师傅，那个…我在休息会儿，等会儿就去功课。”
苦智大师笑了笑，拿李渔颇为无法，或许便是佛说，不可强求的道理，遂又对慧空说道：“慧空，继续念…”
“汉帝势危，五族分乱，…”
“大汉天下一分为五，梁、唐、晋、汉、周…那对应的掌权者是不是朱、李、石、刘、郭？”李渔听到这忍不住问道
慧空方丈被李渔这么一打岔，愣是气的花白的胡须乱舞：“小渔儿，莫乱讲，哪是什么朱李石刘郭，我寺虽七年不曾开寺，但当年五族七望乃是为首的宇文家，而后王氏，赵氏，司马家，钱氏组成的五大家族，宇文家，司马家分别占据两郡之地，所以五族又称为七望族…”
“渔儿，莫在打岔你慧空侄儿…”
李渔这时，早已翻身趴在树上，而脸面朝下看着两个远远的脑袋入神，忽然听到师傅他老人家这么说…刚准备大笑，又刚好看到慧空方丈那张老脸一黑，嘴角猛地抽搐，暗叫一声：“不好！师侄要暴走了。”
顿时一个翻身，双手抱着老松一荡，空中一个跟斗落于树下，顺势拍了拍屁股，手作合十礼道：“师傅，方丈师兄，弟子去功课了”
见李渔当真不在捣乱，还叫了一声方丈师兄，慧空脸色渐渐转晴，念道：“阿弥陀佛，慧空着相了”
李渔虽然假装离开，但依旧听了个真切，背对着摇了摇手：“方丈师兄这就对了，我佛弟子，不嗔不怒，不喜形于色，怒不揭于身。”
慧空方丈眼神一闪，疑惑道：“师祖，小渔儿时有至理佛言…果真是佛子么。”
“阿弥陀佛，老衲当年虽勘破虚妄，冥冥中有那一丝感应，方才一行数百里，将其带回…亦是我佛保佑～”
……
李渔，或者说李小年本尊，至今也没有弄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哪个朝代…
当初遇到车祸昏了过去，醒来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婴儿身，亦不能言语，被苦智大师带回喝着豹子奶长大。
到第五个年头，方才依稀把这个世界语言读懂，发音大致上是古汉语，后才有一语惊呆慧空的那翻言论。随后两年又大量阅读各种书籍，海补了一番，到最后，依旧没推论出这是历史哪个朝代，很多国号与五代十国那段历史吻合，但是之前怎么会是大汉，明明是唐朝才对。
这样的念头缠绕心头两年之久，多方打听之下渐渐明白这是一个错乱时空…想到自己爹娘，小妹，为此是否会伤心欲绝…心中顿时五味陈杂。
甩了甩头，李渔心中闪过更多的是当初醒来看到的那一幕，“那…也是我娘啊！”
路过院下那颗古槐已是枯黄，叶子落了一地，一名十多岁的小僧正在慢慢扫着，见到李渔呆呆走过：“小师叔祖…”
李渔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那小僧，忽然傻笑道：“成远是你啊，好”
心头道：“既然来到这个错乱的世界，那就用这个世界的活法努力活着！”
想到这，李渔忽然心中一片清明，一股凉气流过全身窍穴道，身上却是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这…莫不是师傅说的，踏入龙虎天罡决第一层才会有的反应吗！
李渔眼睛睁圆，一个转身，朝着刚才来时的路狂奔，经过老槐树时带起一阵劲风，愣是把成远辛苦打扫的落叶吹得到处都是。
“小师叔祖！”…
李渔只感觉自己跑起来全身都是力气，那股凉气行至全身，比喝了几十罐功能饮料还带劲。
要说李渔对于这个世界两大最在意，第一点：自己遇上小说中的穿越重生，竟然成了和尚！这点很不满意。但也有最满意的一点：竟然真的有武功绝学，而且自己还学了，看当时慧空方丈那羡慕的样子，貌似还是很牛掰那种！
但转念一想…自己一单身二十多年的老爷们，现在为何跑的跟六七岁的小孩一样开心…脚下却是一点不慢，片刻就已经到了那颗老松树下。
李渔不见师傅苦智，遂问道：“掌门师…兄，师傅人呢。”
慧空起身说道：“方才经你一点，师侄有所悟，正闭目打坐，以达心中清明，不曾看见师叔他老人家何时离去。”
“额，我就是随口一说，师兄不必当真。”李渔没想到一直很在意自己叫他师侄的慧空方丈会自己承其之实情，连忙摆手道
慧空却一脸正色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叔你年龄虽小，但常常语出惊人，在理。又是师祖关门弟子，在德。”
李渔这才发现，被一个六七十岁老头当着面，又一脸认真的喊师叔，这是一件多么(美好？)不，是尴尬的事情！
随即张口道：“阿弥陀佛，师兄又着相了，俗话说，达者为先，长者为大，师兄，师侄，乃至佛号皆是代称而已，师兄何必与一称呼争执…只要觉得心中自在，那便追求心中自在。”
见慧空又有所思，李渔怕慧空又阿弥陀佛个不停，连忙问道：“那个…师傅既然不在，师兄见多识广，可知龙虎天罡诀第一层炼成是何感受…”
慧空摇了摇头道：“我虽为本寺方丈，却也不曾修习龙虎天罡诀，曾经师傅说，此诀较其他武功心法颇难入门，亦只有师祖那一门修有此诀，乃我楞严寺不传之秘。若非天资上上之选，亦是难有大成之日，师侄我至多中上之资，不敢奢求，退而求其次，习得楞严本经。”
见李渔不说话，慧空又道：“既然师叔如此问，必是勘破参悟了龙虎天罡诀第一层，不若说一说有何感受。”
李渔略作回忆说道：“当初师傅说，以我天性，哪天能看破心结，哪天便能踏入第一层之境界，而我当时想明了一些事情，随即心头一片清明，然后有一股清凉之气游走全身窍穴，说不出的舒爽。”
“若是如此，倒是与当初修习此法的师兄师弟感受一般，阿弥陀佛，恭喜师叔悟得此法。”
李渔听到慧空方丈这般说法，心头一喜，同作合十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