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批判中建构“新哲学”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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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与“莫·赫斯”的诀别

按照布鲁诺·鲍威尔的界定,费尔巴哈的同党除了《神圣家族》的作者马克思、恩格斯外,剩下的就是赫斯了。因此,为了彻底清算这一派别,需要与“莫·赫斯”做最后的诀别。

关于赫斯的思想,布鲁诺·鲍威尔是按照这样一种思路推断的:先问,赫斯在费尔巴哈派别中的意义何在?就在于“恩格斯和马克思尚未完成的东西,莫·赫斯正在完成”。再问,“恩格斯和马克思尚未完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对施蒂纳的批判。最后问,恩格斯和马克思为什么“尚未”批判施蒂纳呢?因为当他们写《神圣家族》的时候施蒂纳的书尚未问世。

布鲁诺·鲍威尔的上述推论可以说把他理论思考的特点“暴露无遗”了,他把马克思、恩格斯与赫斯、与费尔巴哈之间复杂的思想关联,把《神圣家族》写作与《唯一者及其所有物》的出版时间,无原则地组合在一起,并且臆造出一种简单的逻辑关系或先后顺序,以“思辨的戏法”“任意虚构一切,使最不相干的东西带上莫须有的因果联系”。其实,就当时思想倾向看,尽管还可以笼而统之地把费尔巴哈、马克思、恩格斯和赫斯等归入青年黑格尔派,甚至又“派中有派”地将马克思、恩格斯和赫斯归入费尔巴哈思想体系,然而,马克思、恩格斯无论是与赫斯还是与费尔巴哈思想之间已经产生了相当大的分野,前三人与费尔巴哈的思想之间绝不是像布鲁诺·鲍威尔所拟喻的“器皿与窑匠”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把他们的思想无原则地扯在一起,又主观臆造地认为在费尔巴哈派别中“恩格斯和马克思尚未完成的东西,莫·赫斯正在完成”呢?再者,马克思、恩格斯实现其思想独立发展是他们长期艰辛的理论思考和探索的结果,在这过程中对施蒂纳的评论诚然也构成了一个环节,然而就其实质性而言,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个环节提升到其思想成熟的标志的地步。布鲁诺·鲍威尔在这里对施蒂纳在马克思思想发展进程中的地位和分量的估计显然是非常不适当的。最后,关于马克思、恩格斯写作《神圣家族》的时候施蒂纳的《唯一者及其所有物》一书尚未问世的说法也是不对的,本书第二章的研究表明,施蒂纳写作这本书的时间是在1843—1844年,书写完之后,他将书稿送给与青年黑格尔派有密切联系的出版商奥托·维干德。在全书排出校样还未正式出版时,奥托·维干德就给恩格斯寄去一份,让他先睹为快。该书正式出版的时间是1844年10月,而《神圣家族》确切的写作时间是1844年9月至11月,也就是说,当《唯一者及其所有物》已经正式出版的时候,《神圣家族》还没有写完,更何况在出版之前,恩格斯已经看过此书的校样了。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做出马克思、恩格斯写《神圣家族》的时候施蒂纳的书尚未问世的判断呢?凡此种种表明,布鲁诺·鲍威尔无视事实,仅凭自己的印象和思辨处理一切,甚至以了不起的姿态再三重复一些废话。比如他会说这样的话:“我的著作和例如某个菲力浦逊写满了字的纸张〈就是说‘例如某个菲力浦逊’用来写字的那些空白纸〉之间的区别本来是什么样就必须是什么样!!!”[1]对此马克思、恩格斯不无偏激地说,这些做法“在他那里达到了最荒唐无稽的地步并堕落为一种小丑的行径”[2]

接下来,我们看布鲁诺·鲍威尔是如何批判赫斯的。他先是摘引了赫斯《晚近的哲学家》中的大段论述,遇到赫斯思想与费尔巴哈不一致或者超越费尔巴哈的地方,他就点评说:赫斯“没有了解费尔巴哈,或者是器皿想反抗窑匠”。在完成了对赫斯著述的征引之后,他注意到赫斯特别喜欢使用诸如“联合的”和“发展”这两个词。我们知道,黑格尔也使用过这些词汇,于是布鲁诺·鲍威尔得出结论说,“赫斯抄袭黑格尔”。这真有点让人哑然失笑了。马克思、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以及此前一再用事实证明:“我们在圣布鲁诺那里发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他对黑格尔的经常的依赖。”[3]现在他却在指责赫斯抄袭黑格尔!赫斯不过是使用了“联合的”和“发展”这些并不是黑格尔哲学最重要、为其所独有的词;如果这样竟然被指责为抄袭,那么布鲁诺·鲍威尔的行为又该如何理解呢?马克思、恩格斯顺手引证了《维干德季刊》第3期第110页上的一段话,在那里布鲁诺·鲍威尔写道:“自然和历史中的〈1〉矛盾的〈2〉真的〈3〉解决〈4〉,彼此分隔的诸关系的〈5〉真的统一〈6〉,宗教的真理性的〈7〉基础〈8〉和无底的深渊〈9〉——真正无限的〈10〉、无法抗拒的、自我创造的〈11〉个性〈12〉——尚未发现。”[4]〈 〉里的序号是马克思、恩格斯加的。这段话表明,在短短数行文字中出现的不是两个似是而非的黑格尔的哲学范畴(如像在赫斯那里一样),而是整整一打!如果说赫斯是在抄袭黑格尔,那与布鲁诺·鲍威尔相比,他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们看到,布鲁诺·鲍威尔在对费尔巴哈派别的分析中,从费尔巴哈出发,然后利用恩格斯和马克思做过渡,最后到赫斯这里;现在,可以说,赫斯成了他最终将费尔巴哈同他关于施蒂纳、关于《神圣家族》以及关于《晚近的哲学家》的等的评论串联起来、具有了因果联系的工具、线索和归结。于是,他得出结论说:“费尔巴哈原来是就是这样完结的”,在这里费尔巴哈“哲学不能不虔诚地完结”了。但是,上述分析表明,把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作为过渡,把赫斯的思想视为费尔巴哈思想的完结,是一种多么荒唐的指认和主观臆造!更有甚者,就是退一步说,关于费尔巴哈哲学有一种完结、哲学有一种完结这样的想法和表述,其实也不是布鲁诺·鲍威尔的创造,乃是他从赫斯在《晚近的哲学家》的序言中反对他的一段话中抄来的,这段话是:“基督教禁欲主义者的最近的后裔别无他法,不得不如此向世界诀别。”[5]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这一点,对布鲁诺·鲍威尔来说,真是诛心之论!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112.

[2]同①.

[3]同①95.

[4]Bruno Bauer. Charakteristik Ludwig Feuerbachs. Wigand’s Vierteljahrsschrift, 1845(3).

[5]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