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对不起
回到酒店，时间已经不早了，因为是旅游旺季，他们又回来得确实太晚，酒店只剩下最后一间大床房，袁莱跟前台交涉了一番，本来想临死增加一个床位，也被告知没有多余的了，这附近的酒店都问过了，没有多余房间。
“我赶了一天行程，很累，我睡床，你睡沙发。”靳燃说完，也不等袁莱说话，径直走了。
袁莱已经气得没了脾气，又不想见到靳燃那张人渣脸，最后决定去泡泡温泉舒缓一下心情，否则，她觉得自己迟早会被靳燃那个混蛋气死。
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温泉池这边还算清静，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袁莱泡了一阵，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当她裹着浴衣从温泉池出来时，没想到好巧不巧的在大堂碰见了靳燃，袁莱一下就怒了，这贱人不是说累了要休息吗，又骗她！
袁莱不想跟靳燃吵架，尤其是在这种公众场合，她正想绕道避开靳燃，靳燃大步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替袁莱整理她已经搞成一团糟的浴衣，靳燃也是刚泡了温泉出来，身上只裹着一件宽松的浴衣，发尖上还有没擦干的水滴坠落而下，袁莱死去多年的少女心突然没来由的诈尸，飞快跳动了一下，耳根子也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靳燃熟练的替她整理好浴衣，戏谑道：“袁经理，你是在这等我，还是在这躲着我呢？”
袁莱瞬间从刚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怒极反笑：“不是靳先生说累了要好好休息吗？我把房间腾出来，还不是为了靳先生能够好好休息。”
她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音调，不怼靳燃这个贱人几句，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这时，靳燃脸色陡然一变，他本能的伸手一把拉住袁莱的手腕，将袁莱往旁边空地一带，袁莱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经被拉倒一旁，等她反应过来时，靳燃已经被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醉汉撞倒，头部重重的撞在桌子角上，殷红的血瞬间自他头部渗出，袁莱足足愣了两三秒钟，这才回过神来，一下朝着靳燃扑了过去，一把扶起靳燃，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靳燃！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靳燃！来人啊……有人吗！”
到最后，袁莱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旁边的醉汉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四仰八叉的倒在地面上，这个时间，竟连一个酒店工作人员都没看到，袁莱急得要命，她是过来泡温泉的，根本就没带手机，想叫个救护车都不行。
“莱莱……”
靳燃忽然睁开眼睛，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袁莱，刚才袁莱撕心裂肺的喊声他亲耳听见的，那里面的担忧做不得假，他太了解袁莱，就像了解自己的影子，刚才他头部受创，的确是有短暂时间的无意识，可是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所以他听见了袁莱的声音，也听见了她的担忧，尽管这一路她都表现得很淡漠，甚至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可是，他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袁莱的心里，还有他。
那为什么，5年前，她要那么残忍的提出分手？
靳燃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看来你还是很担心我的。”
袁莱板着脸，一边小心扶着靳燃，逞强道：“靳先生不要想太多，客人在途中发生意外，我很难向公司交代。”
靳燃目光灼灼，颇有一点逼问的意思，“仅仅只是交代吗？”
袁莱有点心虚，手不小心碰到靳燃伤口，靳燃痛得“嘶”了一声，脸色微白，“袁经理，就算我仅仅只是需要你交代的客人，但我现在是伤员，明白吗？”
袁莱见状，赶忙道：“那你先在这坐会儿，我去找前台叫救护车。”
“不用了，只不过是一点皮外伤，房间应该有急救药品，运气好的话，应该还没过期。”靳燃说完，看了袁莱两眼，“还不走？”
袁莱“哦”了一声，赶忙小心扶着靳燃回了房间，安置好靳燃，她这才着急忙慌的去找急救箱，靳燃默默注视着袁莱背影，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几分钟之后，袁莱果然在房间里找到了急救箱，做他们这一行的，都接受过野外紧急突发事件培训，包扎伤口简直就是小儿科，然而，不知是不是关心则乱，袁莱的手一直都在发抖。
“别急……我头上的伤只是看着严重，伤口不深，没事的，你慢慢来，我教你。”靳燃一时情动， 轻轻握住袁莱的手。
袁莱的手奇迹般的停了下来，她一抬眼，就看到靳燃额头上的伤，有些自责道：“都怪我，没看到那个醉汉，伤口这么深，怕是要留下疤了，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人体在不断成长过程中，新陈代谢逐步减缓，身体修复机能下降，靳燃的伤又在额头上，如果留下疤，那她真是要愧疚一辈子了。
靳燃摇了摇头，“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再说了，如果真的留下了疤，也挺好的。”
“什么？”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脸上留疤挺好的，靳燃该不是把脑子也一起摔坏了吧。
靳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教她怎么清理伤口，说来也奇怪，在靳燃的引导下，刚才颠三倒四火烧火燎的千头万绪，竟然奇迹般的平和了下来，她小心替靳燃处理着伤口，房间的气氛一下沉默了下来，显得略微有些尴尬。
袁莱专注的替靳燃处理伤口，耳边一缕长发垂落下来，正好落在靳燃耳边，发丝随着袁莱的动作忽上忽下，靳燃这么近距离的注视着袁莱，一时之间竟有些把控不住，他几乎是本能的动了动脑袋，却没想到，撞到了袁莱的头。
袁莱闷哼了一声，注意力却一直在靳燃头上，发现没碰到靳燃头上的伤口，她才脱口而出：“对不起。”
与此同时，靳燃也是异口同声：“对不起。”
两人一愣，随即都同时笑了起来，袁莱口袋里突然滚落出一枚黑色纽扣，她伸手把纽扣捡起来，觉得这纽扣有些面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靳燃在福蒲桥丢掉的那枚纽扣吗？为什么会在她这里？
在当地有一个传说，如果一对恋人在一起，其中一人将领口第二枚纽扣扔进福蒲桥下的河水里，就代表他获得永恒的缘分，同时，也是认定对方为自己终生伴侣，生死不弃。
“你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我口袋里，还你。”
靳燃不动声色的接过来，“原来在你这里啊，我还以为真的掉到了福蒲桥下，真是遗憾啊，看来我恐怕不能获得那份永恒的缘分了。”
袁莱白了他一眼，“真是没看出来，靳先生还有这么迷信的时候。”
靳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入乡随俗罢了。”
袁莱一愣，是啊，靳燃已经在日本待了5年，对于日本的风土人情，倒是比她这个专业的导游还要了解，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一副画面，袁莱下意识的捏紧手指，5年了，为什么5年之后还要再遇见靳燃？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她用了整整5年的时间才将靳燃放在内心深处的角落里，不愿再被任何人提起，可他就像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难道真是她命中注定躲避不开的孽缘吗？
袁莱一脸苦笑，她仓惶的别开脸，“刚才的事……谢谢你 。”
靳燃似乎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情绪，但他并没揭穿，露出一贯矜贵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用客气，那种情况下，换作是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还有行程，早点睡吧。”
“好。”
房间只有一张床，靳燃头上又受伤，袁莱去拿了被子，主动放到了沙发上，靳燃看了她一眼，“怎么，还真的打算睡沙发？我看上去真的像那么没品的男人吗？”
“你头上有伤，万一碰到了会很麻烦。”
“不用，我睡觉一向都很安分，倒是袁经理，不怕晚上从沙发上掉下来？”
袁莱脸一红，冷哼一声，转身走到大床前，直接上床盖好被子，懒得再跟靳燃废话，靳燃坐在沙发上，注意力却一直都在袁莱身上，两人之间分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隔着一道冰冷厚重的墙，他过不去，袁莱也不肯过来。
5年了，他在日本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连一个眼神的碰撞都是奢侈，莱莱，5年前，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靳燃陷入沉思，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靳燃回过神来，视线迅速的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电话是顾飒打来的。
顾飒，算是他的贵人，当年他在日本一无所有，又陷入别人的圈套，走投无路，是顾飒帮他走出困境，之后又带他去美国，让他在华尔街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一次他突然更改行程离开日本，飞往上海，看来助理没能瞒住顾飒，顾飒已经知道了。
靳燃看了一眼袁莱，起身走到阳台，黑沉沉的天空里，漫天大雪肆无忌惮的飘落，一如他们的命运，浮浮沉沉，好似连他们自己都不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