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大的失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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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控制不了的不止是学习环境，还有我的病情。

初二上学期返校后，我的病并没有如我预想的那样顺利好转。尽管我开始认真对待治疗自己的病，我很少再熬夜学习，尽量保证充足的睡眠，更加注意按时吃药；但我从身体感受上就知道我的病并没有好转，而且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以前我只要按时吃药、注意休息，我的病就会好转，而现在我不确定这样做还有效。

如我预料的一样，寒假里我再去医院检查，我的病不见明显好转。还好病情稳定，也没有向更坏的方向发展；否则医生和家人又该认为是受我学习的影响，要求我继续休学了。我特别担心这一点。要是再休学，我遥远的大学梦想就彻底完了。

我更加注重保护身体，在学习方面进一步降低了学习强度。这导致我的学习成绩不断下滑，但我想只要我的病能够好起来，我愿意承受这损失和风险。毕竟我现在很清楚，我生命的重要性大于我的大学梦想。

然而，我的病并没有因为我的进一步妥协而好转。初二下学期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又去了医院，X光胶片显示我的病反而更严重了一些。

医院新更换的医生告诉我，我体内的结核病菌产生了耐药性，也就是我吃的药物对病菌很难起明显效果了。以前治疗我的医生调走了，并没有和新医生衔接好，新医生认为以前的医生用药欠缺合理，抛弃了以前的治疗方案，改用自己的方案治疗。

我家的经济状况这时也出现了问题。妈妈打工的工厂因为资金周转困难，拖欠了工人三个多月的工资，造成我买药的钱都成困难。以前为了方便，我一次都是买两三个月的药，现在只能买二十几天的药。

新医生知道我家庭经济困难的情况后，问我在发病初期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县“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接受免费治疗。我和父亲都感到惊讶，我们压根儿就不知道县上有免费治疗肺结核的机构——医生告诉了我们“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这个机构，但我们仍然记不住这个陌生而复杂的名字。我问医生现在去县上还能不能免费治疗。医生说我的病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产生了耐药性，县里的机构已经不会再提供免费治疗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全家人都很沮丧，我们不知道该怨自己还是该怨医生。

我内心对以前的医生产生了不满。我第一次来医院看病，他本可以提醒我去县里免费的医疗机构治疗的；然而他没有那样做，也许是出于对自己医术的信任，也许仅仅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工资收入和提高医院的业绩——我无意中了解到，医生的收入和治疗病人的数量及医院的业绩挂钩。我想医院这样的机构，是最不应该用收入和业绩来衡量优劣的。我不敢想象医院和医生为了提升收入和业绩，都期待着这个世界上的病人越多越好——这是多可怕的想法啊！但愿是我多虑了。如果能顺利治好我的病倒也罢了，可是我被折腾成现在这个样，不但病没有治好，还浪费了我母亲日夜加班挣的辛苦钱啊。那个医生难道不明白，我们这样的农民家庭在经济上有多大难处吗？

现在，新医生也并不推荐我们去县里的医院。一则现在已经错过了免费治疗期，去县里也无法获得免费治疗，还得多增加交通费用；二则现在的医生也说，治疗结核病的药就那几种，到哪家医院都一样。父亲和我都性格保守，害怕面对更大城市的更大麻烦，决定继续在镇上这家医院治疗。

新医生给我换了一些药，吃后依然不见明显好转。再后来，开始让我注射链霉素。初二下学期结束的那个暑假，我每天中午都要到乡集市的一家私人诊所注射链霉素。我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链霉素注入身体后锥心的疼痛和昏天黑地的晕厥。连续注射用药两个月，我的屁股上全是针眼，可是我的病却依然不见明显好转。

我对抗肺结核病的那些年，我想我用过所有能治疗肺结核病的药物。我长期对抗着胸闷、干咳、低热、药物过敏性皮疹、药物性便秘、药物性内分泌失调导致的满脸青春痘、抵抗力下降常年感冒等等痛苦。我能感受到我身的体营养不良，每况愈下，对治愈自己的病越来越没有信心。

我总担心我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天病死，离开这个世界，还有这世界上自己喜欢的一切：学习、梦想、爱情、亲人……我最不舍离开亲爱的妈妈，她为我付出那么多，我这辈子还没有报答她的恩情呢。每当想到这些，我就伤心落泪。我无数次乞求上天或者某位神仙给我帮助，让我的病治愈，至少让我有机会报答父母的恩情。如果天神能治愈我的病，让我这辈子做什么事、吃什么苦、忍受什么艰辛我都愿意；可是，在当时深陷囹圄的我看来，这世上还有什么苦难比得上当前的苦难呢？

2

我的病消磨着我学习的意志和信心，进一步影响着我的学习决策和行动，导致我的学习成绩下滑。可以想象，我总是为能不能活下去而黯然伤神，哪还有足够的心情、精力和勇气去提升学习成绩呢。

初二下学期，是我感觉最困难的学习阶段。学校为了在初三留出足够的复习时间，计划提前结束教学课程任务，从初二下学期开始压缩了课程学时，加快了学习节奏。我既要应对日渐加大的学习任务，又要保护患病的身体，感觉到压力陡增。连我这样水平的学生都感受到了压力，可以想象我们班级的其他学生的学习状态。

班级学习氛围越来越恶劣。很快，学生们失去了学习的激情和信心，不再有学习上的任何追求。毫不夸张地说，经常整个班级只有我一个人端坐听讲，其他所有学生要么说闲话，要么趴在桌子上睡大觉。他们只盼着早日学完初中课程，有资格拿到初中毕业证，就立马离开学校，外出打工挣钱。

教我们的老师也开始频繁更换和调离，这一点前文已经有所交待。这个偏远的边陲小乡留不住优秀的老师，他们总是寻求各种渠道调走，或者离职，亦或者摆脱普通班去专心教实验班。我们最初由王老师组建的优秀教师队伍，一定程度上反而成了不稳定因素之一。

学校对我们毫不寄予希望，临时拼凑的新老师没有教学水平、经验和能力可言。新老师对我们没有感情，也没有期望，只顾按部就班完成学校安排的教学任务。听这样的老师的课，我们难以调动学习激情。

我偏科英语的情况越来越明显。我找不到学习英语合理的方式方法，光是记忆单词和语法就让我筋疲力尽。最终，我不得不进一步做出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决定：放弃学习英语，将学英语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学好其它学科上。我做出这个决定，除了自己心力不足之外，还和当前令人失望的英语老师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