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人走进来,撩开珠帘进到内室。
“请坐”破晓抬手示意,案前椅子应声退开,女人微微挑眉却并未说什么,只是优雅的坐下看向破晓。
女人落座,破晓才细细打量起她来。女人长相很是标志,脸上并未上妆,但依旧漂亮,配上这一身打扮很是温柔,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模样,只是浑身上下没一件首饰,连耳饰也未戴,瞧着又不像是大家小姐,倒像个女先生。
“和光姑娘想典当何物?”女人望向榻上颜色非凡的女子,也未惊奇她一眼就瞧出她的身份,倒是镇静反问“姑娘不妨先说是否可以给我等价之物做交换?我半生所困不过一件事,若是姑娘可以解我执念,我无所谓姑娘向我索取什么东西。”和光声音淡淡,平静得几乎看不出她心中有怨。
“那和光姑娘想要什么?”破晓喝了口茶,透过水雾,一双眼盯着和光平静的脸。
“我要和曾经永春班的名角儿如今林非灼的姨娘画眉交换命运。”和光眼神灼灼,紧张到声音微微颤抖。
“逆天改命变数极大,代价也极大,且这代价还得从你身上取,你也愿意?”破晓放下茶盏,身子前倾,懒懒撑在案上。
“愿意”和光又恢复到平静的模样。
“为情所困?既是如此何不直接让林非灼爱上你,我有法子。”破晓有些好奇,这般迂回的法子显得有些蠢笨,但和光显然也不是蠢人。
“我爱他,却也不想自欺欺人,我只要个机会,到底结果如何,我要自己掌握,成也好不成也好,我都认了。”和光眸光淡淡,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但破晓知道她有多不甘心。
“好,我答应你,不过三魂七魄、七情六欲你得选一样典当给我,在你死后我会来取。不过你缺了一样可就入不了轮回了,只能在冥府被关着,这还是最好的结果,你可要想清楚。”破晓盯着和光,极为严肃的警告。
“你需要什么自去取吧,只要帮我达成愿望即可。”和光脸上并无起伏,仍是神色安宁,像是一尊白玉雕像。
“我能让你二人交换命运,不过你这具身子却不能和你一起,我把你的神识送到过去,让你回到一切事情发生之前,你还是你,不过用的是过去的身子。至于你现在的身体就暂时寄存在我这儿,若是你神识所在的躯体身死,那你现在的这具身体也会即刻断气,你就彻底死了。”破晓起身将和光带到博古架旁,转动架上一个小青铜鼎,眼前景致瞬间一变。如今他们在一处密室,四面都是墙,除了墙上嵌着的灯架、一张雕花木床和一张桌子就再也没什么了。
“你将这丸药吃了,躺到床上,等一会儿。”破晓递给和光一颗往生丸,这药可保她的神识在阵法中不被冲散。
和光也没问,将药吞了就乖乖的躺到床上去了。
破晓点燃案上的熏香后,站在床前双手结印,催生出一个巨大的符印笼在床上,强烈的气流涌动吹得破晓黑发飞扬,衣袂猎猎作响。破晓光洁的额上一道白色印记发出强烈的光芒。终于气流慢慢消失,只剩下红色的符印罩在上方。
“阵法已成,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和光意识逐渐模糊,破晓的话幽幽穿进她的耳朵,她却睁不开眼了。神识完全被剥离前和光极费力的抬起手探向脖子,伸手拽出一根链子,上面坠着一枚精致金戒指,颜色已经有些暗淡了,和光将其紧紧攥在手心,终于安心的离开了。那枚戒指是林非灼与她成婚时亲手为她戴上的婚戒。
清·光绪二十八年
和光再次醒来是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柴房。
“这个贱蹄子,倒也真是能耗,饿了这么多天了还不服软,要不是班主瞧上她那副好嗓子,老子早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了。”男人话音刚落,柴门便被一脚踹开。和光还来不及看清他的样貌便被一鞭子抽得眼前一黑。早在她醒来便知道这副身子早已饿了多天了,如今是再也熬不住鞭打了。
“小贱人,还不服软?你老子娘早把你卖给咱们戏班子了,你趁早歇了逃跑的心思吧!再跟老子犟,老子现在就把你卖到窑子里,让你做那被千人骑的妓女!”男人说完还不解气,又抬手抽了和光一鞭子,抽得和光皮开肉绽,血都快淌到地上去了。
“大哥饶命,我愿意留在班子里学戏,我保证再也不逃了。”和光蜷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拼命的伸手拽上男人的裤脚,说完便晕了过去。
自晕倒那日,已经过去三日了,和光服了软,便被班主派人带出柴房,请了大夫来看了下。本来和光身子骨就不大好,上辈子虽不得爹爹喜爱,却因着是嫡出女儿倒也未被亏待,用药养着,将将也能苟活。如今这副身子就是幼时的自己,在这冬日里饿了几天又挨了几顿毒打,大夫早断定她活不了。班主差点将她直接扔进乱葬岗,这年头谁会为了个半死不活的丫头多费银钱,还好她今日醒了过来。
和光细细打量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肤色白皙,瓜子脸,生得很标致,尤其一双秋水似的眸子极为动人。这的确是她六岁的样子。
民国元年她与林非灼相识,那时她十六岁,自此一颗心就落在了他身上,民国三年她与林非灼成婚,民国五年她也不过二十岁,可是两鬓竟已生出白发,原本一直披散着长发也被她自己减去大半,鬓发皆被束在脑后藏着,她怕极了,怕林非灼看见了更加厌弃自己。和光抚摸着头上茂密黑亮的头发,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她回到了过去,她和画眉交换了命运,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终于有机会让林非灼爱上自己了,这一次他一定会爱上我周和光!
和光心底的声音在呐喊在欢笑,温柔的眼眸里爱意、悲伤、激动的情绪不停交织,逐渐燃起歇斯底里的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