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冒名顶替的微信好友
流浪汉们今天接到活儿,全体搬砖去了。
七月与阿标坐在立交桥下就着榨菜啃馒头。七月吃得专心致志。阿标左手抓着馒头往嘴里塞,右手拿着手机刷微信朋友圈。
阿标刷着刷着忽然对七月说:“我加你微信吧,方便联系。”
“我没有微信。”七月想了想,“不过,下午大概就会有了。到时我加你。”
“嗯。”阿标漫不经心。
七月放下碗,看了看天上毒辣的太阳:“我去买点东西。明天和兄弟们一起开工。”
阿标不置可否。
看着七月匆匆离去的背影,阿标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添加好友选项中输入昨晚记住的微信号,稍为犹豫,发送了好友请求。
青艾没有回应。阿标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他还没有想好以什么身份和青艾聊天。是做回自己还是继续冒充七月呢?真是个两难的选择。理智告诉他青艾感兴趣的是七月。如果自己实话实说,可能会遭到青艾的直接拒绝。本能怂恿他继续作七月,以求得些许虚幻而美妙的情感慰藉。管它呢,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
阿标举棋不定之际,手机适时响起消息提示音。
“嗨,七月!”果然是已经通过他好友请求的青艾。打招呼的内容与昨晚一般热情洋溢。
“在。”阿标的回答紧张而机械。
“哈哈,七月的风格不应该是回答“不在”吗?”
阿标想象着手机那头青艾的笑容,不自觉的跟着笑。同时不忘发过去一个呲牙笑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是七月?”阿标好奇的问。
“这个嘛,这是我昨晚注册的微信号。除了你,谁都不知道。”
“呵呵,荣幸之至。”
“文绉绉酸溜溜。话说昨晚你为什么删我呀?
“现在加回你,将功补过。”阿标半开玩笑半认真。
“哈哈,原谅你一次。”
“谢谢你大人大量。现在干嘛呢?”
“收拾行李,准备去学校。”
“去学校?”阿标下意识的反问。
“贵族女子礼仪学校。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教育。”
“哦。贵族礼仪。”阿标回消息的同时在心里默默重复这四个字。
“百分百是山寨学校,真正的贵族快要绝迹了。哪能每三个月就制造出一批,简直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宝宝心里苦,宝宝不想去。”青艾发了几个大哭的表情。
“那就不去呗。”阿标莫名觉得有点不忍心。
“爸妈不会同意的。他们会让钟叔将我送到学校亲手交给老师。”
阿标给青艾发送了一杯咖啡。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觉得说什么都苍白而多余。他出身寒微,没有尝过被人过分照顾和保护的滋味。自从父母过世,他就成了荒原独行的野狼,饥一顿饱一顿,一衣一饭都靠血汗换得。这种境况直到一年之前才稍有改变。他一直羡慕并渴望过上有钱人的生活,也为之努力不懈。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却身在福中不知福。真个同人不同命。
青艾没有说再见,也没有再回复阿标。她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了吧,就像鸟儿飞向巢或是笼子。阿标怅然若失。
放下手机的他开始工作——手写小广告,一笔一画写得工整而用心。既然不用(愿)做苦力了,就得锻炼出些与卖苦力有别的其它能力。他才19岁,仅仅读了五年书,知道很多文化人认为手写字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是个人性情甚至能力的展示。他临摹过多个知名书法家的字帖,虽然没有学到其中任何一家的精髓,居然也写的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在这个手写文字极少见的时代,他的手写小广告甚至获得了许多雇主的钦佩和欣赏。流浪汉们的温饱一大半因此得以解决。
几个小时之后,七月回来了。他打开购物袋,取出一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和两套运动装。其中包括一个二手小米手机、一个崭新的充电头、两根充电线、一张手机卡。当他埋头捣鼓那些零碎物件时,阿标掀开旧床单做的门帘走了过来。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七月堆在地上的东西:“这些都哪来的?”
“买的。”七月边忙活边随囗回答。
“我问你哪来的钱?”阿标提高音量。
七月抬头看阿标:“借的。”
“跟谁借的?”
“朋友。”
“呵呵,是不是那种当初让你倒在立交桥下饿得快死掉的朋友?”阿标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刻薄。
“新朋友。”七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阿标的语气实在过于咄咄逼人。
“哪个新朋友?”
七月歪歪嘴角,没有回答阿标这个问题。
“你可以离开这儿了,不想再看见你。”阿标突然冒出一句。
“呃,神经病!”七月笑骂。
“穷光蛋是不会有朋友的。没人会乐意一个骗子睡在自己身边。”
“哈哈哈哈哈……”七月爆发出大笑,直笑到喘不过气,笑出了眼泪。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精致的粉蓝色女式手机,放在摊开的掌心。
“它就是我的新朋友,能帮助我度过小难关。不会让我饿死渴死冻死或馋死。穷光蛋最好的朋友是钱,你觉得这种说法有没有问题?”七月看着掌心的手机问阿标。
“捡的?”
“差不多吧。它有两个不需要支付密码的付款码,到商场一刷,就能换回各种各样我急需的东西。”七月心不在焉的回答,“不过,我决定了,以后都不再向它借钱。”
你不但是穷光蛋,还是大傻瓜。阿标看着七月不痛不痒的样子,心中有火苗翻腾。
“兄弟你可不能赶我走啊,我还指望搬砖赚钱还给它呢。”
阿标冷冷的看七月一眼,转身进了“屋“。七月笑笑低下头继续捣鼓那堆东西。忙活了一阵,他擦擦额上的汗,一左一右举起两个手机满意的笑了。
一辆豪华轿车行驶在去A市的路上。后座的青艾百无聊懒的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想起七月在拉面馆故作潇洒向她打招呼的模样,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怔忡片刻又退出,将手机放回包里。
微信上的七月,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完全不似那晚一起逛街时的亲切。她有许多话想和七月说,而他的回应显然过于敷衍和刻板。在她十几年的人生体验中,最缺乏的便是与同龄人的相处和交流。因此她无法分辨自己与七月微聊的状态是否正常。她越想越有点心烦意乱,安全带的束缚在此刻让她心生反感。她松开安全带,吩咐钟叔放点轻音乐。
“安全带要系好的呀。”钟叔慈爱的提醒。他看着这丫头从小不点一年年长成大美女,在心底早已将她当成自己半个女儿了。
“就不系。”青艾撅起嘴。
钟叔无奈的摇摇头:“那等会儿系吧,别太为难钟叔和交警叔叔噢。”
“知道啦!”青艾调皮的吐吐舌头。
钟叔开得更加平稳而专心了。遇上这么个调皮孩子,到今天尚平平安安简直是烧了高香,是青家祖上积德。
“到了。这个地方看起来很不错啊。”钟叔停好车,不禁发出感叹。
青艾没有答话。钟叔回头一看,青艾趴在座椅上睡得正香。他悄悄下车,靠在车门上点燃一支烟。想到要与这孩子分开三个月,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就守着她让她多睡会儿吧。
青艾揉揉眼睛,迷糊的四处张望。她看见了一些咖啡色的建筑,青翠的攀援植物与各式盆景点缀其间,感觉清幽安静,低调奢华。
“钟叔?”青艾不安的呼唤。她不习惯呆在没有钟叔的车上。钟叔等于安全感。
“醒啦!”钟叔拉开车门去扶尚未完全清醒的青艾,“走,报到去喽。”
田园风的办公室看起来非常养眼。一位端庄干练身穿灰色职业装的中年女性坐在办公桌后,含笑看着钟叔与青艾。
钟叔搓着双手:“徐主任,孩子一定要三个月后才能回家吗?”
徐主任点头表示肯定,态度温和而坚定。
“我们家长也不可以来看她?”钟叔不死心的追问。
“是的。学校是封闭式教育。三个月时间并不太长,熬熬就过去了。”徐主任笑笑继续,“学习过程中,将学生与外界隔绝其实更安全,教学效果也更佳,请相信我们的专业素养和管理水平。”
“好吧。”钟叔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转头看青艾,眼中泪光闪动。青艾见他这般模样,也难过的红了眼眶。
徐主任有点感动也有点不以为然。这样的场景她见多了,但大多是发生在母女间的离愁别绪。一个非直系亲属的大男人,也为三个月的短暂分离这样多愁善感,确实让她觉得有那么点小题大做。
“您放心吧。青先生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会照顾好青艾同学的。”
“好,好的。那就拜托您了!”钟叔站起身,向周校长深深鞠了一躬。
“您客气了。”徐主任连忙起身还礼。
“我带你们先熟悉一下环境吧。宿舍楼在A区,教学楼在B区。请跟我来!”徐主任说完,在前面为钟叔和青艾引路,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不徐不急铿锵有力。
青艾挽着钟叔的胳膊,紧跟在徐主任身后,一路好奇的四处张望。这个地方无疑很美,似乎每个角落都散发出难以言说的古典韵味,不经意间又流露出点儿小资情调。她不怎么喜欢这个学校的名字,明明只是寻常的礼仪培训,却要加上贵族二字。还有徐主任引以为荣的所谓“封闭式教育“。可是爸爸喜欢,妈妈更喜欢,她也不得不“喜欢”。要是七月也在的话,这儿或许就没那么无趣了吧。可惜他不是女生,入不了女子学校。
青艾的情绪瞬间跌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