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写在前面的话
记得刚会看书的时候(可能是9岁左右),我最大的理想是长大以后做一个图书馆的管理员,也好随便而且天天地看书,因为在我小时候,我们那儿的图书管理员可以一天天地坐在那里没事干,所有的书都可供他们自由地支配。那时的我有点自闭,说话口吃,很不愿意跟人交流,所以,就是从当时的情景来看,做图书管理员的确是最合适于我的职业了。
中学毕业因为犯了当时的忌,遭到批判,图书管理员这样的活自然轮不到我,因为那是个轻松的好活,于是被发配下去放猪。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其实是有点高兴的,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不跟或者少跟人打交道了。当时不仅我自己,包括我的家人,做梦也想不到最终我会做教师,然而,后来的后来,我真的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教书匠,而且一干就是几十年。
在大学里做教书匠往往被人称为学者,但南郭先生其实也不少,我自己算不算学者,其实我自己并不是很清楚,有的时候像,有的时候又不太像。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这个职业是个能说话的职业,上课可以说,下了课也可以说,还可以变成铅字发表,让更多的人看你想说的话。一个人看了些书,想了些事情,当然难免有话要讲,活了若干年纪,经历了若干事情,当然也难免有话要讲,做教书匠的好处就是,当你有话要说的时候,有地方让你说。
我现在的职业比起小时候想做的图书管理员来,面上光了许多,人前人后,人家都尊你为教授什么的。据某些社会学家的统计,这种职业的社会声望还排在前几位,国家和学校都在不时地往大学教师群里散点钞票,当年劳体倒挂的牢骚,不知不觉就丢到爪哇国去了。可是,现在的教授,读书的时间却少了,至少比某些图书管理员还少,然而文章却多了很多,真不知道国家和学校花这么多钱和精力,催出这么多说不清写了什么,也没有人看的文章干什么。从小,大人就教育我,做什么都要对得起付你工资的人;这么多年,我也总是把这话转给我的学生。我们这些做教师的,一不种地,二不做工,三不参加管理,做点研究,当然要研究点真问题;水平实在不高的话,至少要说点实话、真话,也好对得起自己的饭碗,对得起纳税人的钱。
下面的文字,都是近年发表在《读书》、《书城》、《随笔》等杂志上的一些随笔,属于随时有话想说就说出来的零散玩意,拢在一起,算是对自己的一个小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