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亲?
“咔咔咔!”
三下五除二柳师傅就搞定了范云,望着镜子中这个精干有型的小伙子,他谢绝了范云递过来的烟:“谢谢谢谢,我不抽烟。”
但是,他接受了范云及“焗油膏”的肯定与赞美。
“柳师傅,你的刀法真是顶呱呱!”范云道。
焗油膏接茬道:“老师傅了,在这都干了几十年了!”
焗油膏的话里透着一点自豪,范云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的意思显而易见——小伙子,你还嫩,我认识柳师傅的时候,你还穿着开档裤呢!
被人轻视了一次,范云感觉有一点点的不爽。
柳师傅摸摸自己几乎寸草不生的脑袋:“从学徒算,三四十年了!”
范云觉得柳师傅那秃噜头,可能是他对别人的头发杀伐太多的缘故,所以才导致他自己现在头上光溜溜的。
但随后范云又笑了:那叫溢脂性脱发!
剪完了头发的范云,觉得浑身的春风愉快,春雨开心,连走路脚底下仿佛都轻了半斤,他走到马尾辫五金店老板娘隔壁那家小卖部:“来一盒白沙!”
五金店老板娘给他使眼色。
这老娘们,大白天乱递什么眼色!
不像话!
范云不急,他点上一支烟,当然,不是刚买的那盒,而是小卖店老板敬来的一支。
“干嘛?大喇叭?”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事?你还记得不?”绰号大喇叭的五金店老板娘笑着看了看范云。
“什么事?我不记得了!”
“你这个脑壳,记性好差!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我娘家侄女那事!”大喇叭道。
谢了!谢了!
范云朝大喇叭连连打了两个拱手,他天天在这一个路段上班,可是见识到了大喇叭的厉害。
他可不想娶一个小喇叭回家。
天天对着自己的耳朵边,呜啦啦呜啦啦的,那样,还不得把人烦死!
大喇叭呸了他一下。
“呸”!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家一趟,去拿一点衣服什么的东西来,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呢!
…………………………
说走就走。
范云跟老魏请了个假,当然他撒了个小谎,找了点理由。
准了。
已经快荣升老魏助理的他,跟自己的老板请个假,有什么不能准的呢?
范云也没换衣服,直接就坐上湘源汽车站去他们那儿的班车,荣归故里了。
起码,范云自己觉得,是荣归,而不是败回。
怎么样?
我范云又回来了,这一次,你们不会老是嘚吧嘚嘚吧嘚问我了吧?
范云,你怎么不在邮局干了?
范云,你咋想的?
范云,好可惜哦?
范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湘源汽车站与湘漓汽车站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却有天壤之别。
就像村长与市长,也是一字之差那样。
望着湘源汽车站全是硬化过的水泥路面,干干净净的车站,范云觉得心情不错。
范云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在这里,广西的汽车站,要用湖南的湘字开头?
爬上飞快的火车,骑上飞驰的骏马……
到家之后,范云掸掸衣服,感慨万千:从哪里跌倒,我又从哪里爬起来了!
他妈和他爸都在家,正坐在那台不拍不响的电视机前面看打仗的。
今日下雨,不必下地。
范云妈就喜欢看打仗的。
他爸犹甚之。
望着一身城管制服的儿子,再看着范云手中那部插着神州行我看行电话卡的摩托罗拉手机,他妈笑成了一朵花。
他爸却满脸不在乎。
不就是城管么?不就是一台大哥大么?
老婆子,没见识。
不过,他爸还是用男人的方式接受了儿子一去数十日而家书全无的微微歉意,他接过了范云的烟。
父子二人,两位烟民。
高兴归高兴,母子父子要说的话却不多。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范云爸想起了一件事:“哎,老婆子,刚才我碰到了支书,他跟我说了咱范云的事,说上次邮局不让咱范云干了,所长也是有苦衷的,支书说,昨天他去乡上开会,那个所长还问过他,范云还想不想回去继续干。”
“不干!”范云妈又干脆又硬气。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说不让人干就不让人干,不去。”范云的城管制服给了他妈足够的硬气。
“人家支书也是好心,那行,正好范云回来了,我去给他回个话。”
“去吧!”
范云爸去的时间稍长。
不但稍长,还三带一,哦不对,应该叫一拖三。
范云爸后面,跟着三个人:支书老婆,加两个女的。
其中有一个女的,范云认识,正是妩媚的邮政所长夫人。
她咯咯笑道:“小范,原来你家住在这里呀,呀,真不错,前有水,后有山,我刚才看你家门前那股水真清……”
她的眼睛有意无意瞟着范云的制服。
站在她旁边的,一个鹅蛋脸,长头发,走路有点内八字的女孩子咬着下嘴唇儿,也有意无意瞟着范云的制服。
当然,重点是他的脸。
范云的脸,今天是颜值担当,柳师傅给他修理得那么干净,那么利索,优秀!
范云妈赶紧手忙脚乱地给客人们搬板凳,顺便接过了丈夫从外面带回来的眼色。
她秒懂了,范云爸带的这三个女的,是来看自家孩子来了,当然了,支书老婆就不用说了,她的任务是陪看,陪另外两位看。
范云妈的眼睛也选择重点看:那个跟在旁边,微微低着头的小模样还算可以的女孩子,说不上漂亮,一张大众脸的脸蛋,拾掇得清汤清水,倒也耐看。
落座。
看茶。
范云妈对客人陪着笑脸:“范云今天刚回来,他工作忙,平时没什么空,今天下雨,他回来拿衣服……”
支书老婆不看范云妈,只用耳朵听她说,她把目光落在范云身上,笑着对范云道:“范云,刚才听你爸说,你在城管队上班了?祝贺你啊!”
支书老婆跟她男人学了一口外交辞令。
范云被这些女人看得愈发热了,后背见汗了。
他笑着回道:“是,是我一个战友帮忙介绍的工作,他在派出所上班。”
支书老婆与邮政所长夫人对视一眼,看上去意味深长。
邮政所所长咯咯一笑:“小范,虽然你在咱所里才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我对你印象可很不错,今天,我是到你们村喝喜酒,碰巧了,你回来了,本来,我还说……嗯……”
范云心道:什么干了不到一个月?才七天好不,你可真会说话。
不过,他没再说什么。
也轮不到他说了。
以支书老婆为首的女队咭咭呱呱,完全把握了话语权,她们的话题,一旦开始,就接近失控了,她们能从今天那个邮政所长夫人去吃喜酒的那家主人刚刚落成的新居的红铜大门上,扯到牌桌,再到后厨,漫进田野,掠过稻谷,直抵乡上,到达邮政所,然后转上一圈又回到那两扇红铜大门。
“……老张家那两扇大门,好像一边高一边低……”范云妈。
“是吗?我没注意!”支书老婆。
“你只顾看打牌的去了……”邮政所长夫人。
“哪里,我在后厨帮忙打了会下手,顺便做了个酱碟……厨师做的不好吃……”支书老婆。
“嗯,确实难吃,我都把那些酱拨到田梗上了……”邮政所长夫人。
“……我种的白菜花就在那儿不远,你们去乡上的时候,我给你掐一点……”范云妈。
“行,我吃了晚饭才回邮政所,不急……”邮政所长夫人。
“……嗯,哎,老张家的那个大门,真的有问题?……”支书老婆。
范云只有抽烟。
抽烟让人平静。
那个女孩子时不时瞟一下他。
既有紧张,又略带羞涩。
终于。
谈尽兴了的三个妇女,想起了今日下午的主要目的,她们要把接下来的时间,留给这两个年轻人了,于是书记老婆提议去看看范云妈种的白菜花,范云爸赶紧取出一只藤篮,几个人相跟着出去了。
屋里。
就剩下了范云与那个女孩子。
范云觉得有点恼火,恼火这些大人们擅作主张后拍拍屁股走了,而把自己置身在一种让他觉得颇有几分尴尬的境地。
也包括那女孩。
什么年代了?还相亲。
大人们走了,那个女孩倒主动起来:“哎……你是城管啊?”
“嗯!”范云瓮声瓮气道。
“我也在县城住……今天,是跟我表姐一起到这吃喜酒的。”
范云有点奇怪,为什么没见到女孩的父母?
别误会,不是他要见家长,而是她不是应该跟着父母一起来的吗?
那女孩似乎看透了他们心事:“我们家今天有两趟酒,这边亲戚远一点,所以我来的……”
明白了。
理解了。
范云也被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给小小的吸引住了。
“我叫梅霖,我家住在城里的十八米大街那里,你知道么?”
范云点点头:“知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就是走的那条路。”
其实,唐若比他更熟,因为那条大街能通往灵渠市场后门,也就是方科入股的那个包子店的路口位置。
十八米大街有一个专看儿科的陈医师,在那里开了一个私人诊所,每天上午,带孩子打针抓药的家长络绎不绝,好几回,唐若带着马雪莹,都要排上好一阵子队,才能轮到马雪莹。
慈眉善目的陈医师专看儿科,妙手回春,跟《三言两拍》里面李道人独步云门的那个李清,水平只差那么一点点儿。
李清那时候,只有汤剂与丸药,没有一针灵的现代药。
李清水平更高。
“你如果在城里,可以来找我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来找我……”
范云点点头,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挺讲义气。
“现在,我在兴隆购物城大广场那里,有个喷水池那里,一个理发店里学理发。”
理发的?
女孩子学理发?
范云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我没读什么书,才初中毕业,……但是,我觉得女孩子也应该有自立能力,所以,我就跟一个开理发店的亲戚学理发了。”
志气可嘉。
范云虽然对女孩子干理发不怎么看好,但是他还是立刻被这个女孩的精神打动了。
自强。
自立。
女孩子学理发怎么了?凭手艺吃饭,又不偷不抢的。
“我在那里学了一年零好几个月了,我那个亲戚常夸我悟性高,领悟能力强,看来,我天生就是吃理发这行饭的。”
范云点点头:“是的,学会了这门手艺,起码就能保证自己不受饿,不管怎么样,头发每天都要长的,过不了多久,总要剃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其实,现在这个社会,只要肯努力,只要能吃苦,不说什么大富大贵,生活总是完全可以过得去的,就怕又懒又不肯吃苦那种人……”范云道。
那个女孩应该很欣赏他,眼神可鉴。
不只欣赏他的帅,也欣赏他积极向上的正点三观。
范云与那女孩子聊着,聊得节奏恰当,合谐愉快。
雨大了起来。
那几个去地里掐白菜花的人,终于回来了,一个个都沾了满脚的泥,特别是所长夫人穿的那双米白色的高跟皮鞋,沾满了黄泥巴。
范云妈赶紧给她拿来一把鞋刷子,让她到门前水沟里刷一刷:“诺……去刷一刷吧!”
那个女孩子就去给邮政所长夫人打伞,顺便想看一看范云家的周边环境,也未可知。
书记老婆看她俩出去了,忙轻声问范云:“怎么样?你觉得这个女孩子怎么样?”
她问范云,范云问谁?
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怎么样,但是,他感觉这个女孩子跟唐若不一样,唐若是那种娇娇柔柔的,让他一见了就恨不得给她保护的那种。
而这个女孩子呢?
这个女孩子似乎凡事都很有主见,很有个人思想,身上有一种不认命不服输的劲儿,就跟一只打足了气儿的小皮球一般。
对!
小皮球!
范云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似乎是在犹豫。
不知道他究竟在犹豫什么?
难道,他心中架起的天平,此时,已不知孰轻,孰重了么?
门外,所长夫人弄干净了她的鞋子,笑着进来了:“你们家门前这道水,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