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从岭南医院回来，吴云先送我到公司，再送乐天回园，下午各自上班上学。
到了晚上，如常忙完所有事务后，调个23点50分的闹钟，准备先睡一觉，时间到了再起床抢号。
心有挂碍总难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黑暗中听着乐天均匀的呼吸声，抚摸着他圆圆的脑袋，短短的头发，软软的双手，肉肉的双脚，心思缥缈。数不清多少次这样抚摸着他，或幸福欢喜，或向往无限，或忧心忡忡，或惶恐不安。这小手小脚，在无数次抚摸中逐寸逐寸舒展着，像春天的嫩叶。
叹口气，干脆起身看手机。
各类新闻刷了一遍，闹铃响，准备进入公众号开抢。
提前了十分钟，刷来刷去等不到更新，如同过了几小时。
终于零时零分到了，可页面却怎么刷都刷新不出来，心急如焚，胡乱一通乱按，没反应，唯有退出再点进，只十几秒，号已全空。手慢无。
如泄气的皮球，又无可奈何。只能再等二十四小时。
周四凌晨前，照旧提前十分钟准备，满气待发。
零点零分，选定一个医生的页面，刷了几次还没见到放号，略一迟疑，再刷新，已满号。转向其他医生，全部满号。再次失败。
周五凌晨零点，继续作战，继续扑空。
接连抢了三个晚上，一场空。免不了灰心丧气，想放弃，又无路可退。复诊是必须的，那是黑暗里的指路灯。
周六凌晨更是秒光，因为周六上半天班，只有一名医生的号。
都说春运的火车票难抢，但每年我都能顺利抢到，无论电话还是网上。这医院的号比春运车票难抢百倍呀，怪不得黄牛号价高几十倍都有人买，终究是需求决定了市场。
我寻思着要不要转向黄牛号。
一番了解下来，黄牛号也不是说要就有，尤其是主任号，排队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
也罢，还是先靠自己吧，总还有一份希望的。以后的岁月，大概就要靠着这样一点点渺茫的希望撑过一个又一个坎了。
周日没医生值班。只能等周一凌晨了。
这次只提前三分钟作准备，如若继续失败，那就继续来战。做好长期陪跑的心理准备，直到抢到号为止。
周一上午有周主任的号，就挂他的号试试，反正其他医生的号也一样难抢。
打开公众号页面准备着，时间一到，3、2、1！点击！点击！再点击！
画面出来，3号！
确认支付？
确认支付！
成功了？
成功了！
我屏住呼吸，激动得不敢相信，颤抖着手指刷新一遍，再看，确确实实挂到了，下周一第三个诊号。
忍着大叫的冲动，蹑手蹑脚出房间，拽着在玩游戏的吴云，狂跳着低喊：“抢到了！抢到了！我抢到周主任的号了!我竟然抢到周主任的号啊！黄牛都要排队一个月以上的号啊！两千多大洋黄牛费的号啊！我真的就抢到了！啊！！！”
狂喜不已，泪涌而出。
这号是黑夜里的曙光，绝望中的希望，是一息尚存时的救命稻草。
这份悲凉，只有陷入过生命绝途的人能懂。
吴云未明所以地回握着我的手，等我平复激动，才问清事由，他不敢相信地问：“你自己抢到号了？而且还是周主任的号？不会吧？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去找黄牛买号了呢？没想到你还继续坚持自己半夜抢号啊，佩服佩服！”
坚持几天半夜抢号，算什么？往后的日子，需要坚持的事情多着呢。
等待复诊的日子里，怀攒忐忑，时而希望满满，时而焦虑深深，连运动与静坐都只能片刻缓解苦闷，无法完全排除不安。
年关日近，繁重的工作逼来，负重前行着。
幼儿园一月十四日开始放寒假，放假前一天是公开课，随后是家长会和简单的散学典礼。吴云忙着年底促销，只能由我请假参加。
每学期一次的公开课，目的是向家长们展示小朋友们整学期里所学所获。每个班都会分A、B两组，分两个课室进行，甲课室是主班老师的语文课，乙课室是副班老师的数学课，A、B两组同时分别在甲、乙课室上完课后，再对调过来完成另外一组。家长则跟随自家孩子上课，坐课室后面，全程欣赏。
乐天在B组，先上数学课。
以往公开课上，乐天都是特立独行的一个，大家唱歌他沉默；大家端坐他起身；大家游戏他跑开；抢答，点名答，这些基本都不会有他身影。每次见到他与其他小孩的差距，总免不了心生焦虑。今年数学的重点是十以内的加减法，乐天完全不会，我自己在家里教过无数遍，他都没有学会。我早已做好坦然面对的心理准备。
果然，他全程没有数得出的数，但可以跟着集体一同行动算是最大的进步了，无论端坐或游戏，都不再独自站起来或悄悄溜开。
换到语文课室，进步更明显。可以跟着大家读课文，接句子，但其他环节，如抢答和造句，还是未能做到，不过我已不再为此焦虑了。
没有期望，反而收获希望。放下比较和评判，默默听课，默默观察他跟普通孩子的差距在哪里，同时让他看到我坐在这里就可以了。我终于慢慢接受他是个“特殊的孩子”这一事实了。
两节公开课之后，孩子们先回班里喝水歇息，家长们聚在乙课室开家长会。
主班老师先是通报了这一学期孩子们的学习内容和不足之处，然后大概地述说了下学期的学习重点和任务。毕业班的课业确实比以往重很多，尤其是私立幼儿园，基本上把小学一年级的语文和数学内容都提前排进幼儿园大班的教程里，孩子们的重点任务也只剩下文化课的学习了。
家长会结束后，老师让大家一起回到课室和孩子们合照。拍完照，家长们先行离开，孩子们照常午餐、午休，下午正常放学，结束一学期的幼儿园生活。
寒假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