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从医院复诊出来，我仍旧回单位上班，而乐天则开始了跟着爸爸看店的寒假生活。
念及乐天每年从春季班开学一直到秋季班结束，整整十一个月都在上幼儿园，我们每年寒假都会让他休足一个月，只是这一个月里，先得跟着我上几天班，再跟着爸爸上几天班，然后等我俩凑足两周春节假期，再一同回老家过年，所以真正能陪伴他过寒假的也就只有过年前后的两周时间。
今年情况略有不同。我年初刚调回业务部，一到年底，业务部跟企业的联系要多出几倍，几乎每天都有外出拜访企业的安排，有时还不止一家，实在不便携子上班；而吴云也不像以前在公司里上班，年底的十三行，大多数商店都在清仓促销，市场里基本都是零售客，分外繁忙，且人杂货乱，让乐天在这么纷扰的地方呆上几天，我不放心。原本打算寒假继续在幼儿园里托管，可乐天不愿意，坚持要放寒假，宁愿跟着爸爸看店，小家伙一再申明：“我可以跟着爸爸乖乖上班，我可以的！”
见他坚持，吴云先松口：“就让他在店里呆几天吧，我不忙的时候也可以带他到附近溜达溜达，斜对面就是儿童公园了。”
最后也就达成一致意见，仍旧像往年一样休一个月寒假。
父子俩一同上班的第二天中午，我刚拜访完一家企业，正准备回单位附近吃午饭，电话响起，见来电是乐天的手表电话号码，马上接起：“妈妈！妈妈！”电话里传来乐天撕心裂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乐天？你现在在哪里？”大脑开始乱转，走丢了？被拐了？有什么危险了么？
“妈妈！我要吃薯条、喝汽水！”
“你是不是在爸爸店里吗？爸爸现在在你身边吗？”我急切地问。
“妈妈！我要吃薯条、喝汽水！”乐天边哭边重复，完全不理会我的问话，崩溃的情绪在电话里传递。
“宝贝，你要告诉我出了什么事？爸爸在你身边吗？你把电话给爸爸听好吗？吴云！吴云，你听到没？”我惊慌失措地遥控着。
“呜呜呜，爸爸不听……”还是乐天的声音。
“那妈妈先挂断电话，给爸爸打了电话再打给你。”猜测不是遇到什么危险，我先挂断电话后查看了乐天的手表定位，还在新中国大厦里，心略放松。
拨通吴云电话，他接起：“我搞不掂他，你来把他接走吧！”明显的怒气和不耐烦。
“到底是怎么了？早上出发还好好的，听你们在商量中午吃麦当劳呢。”我质问。
“现在有客人，没时间跟你说，给他叫了快餐，爱吃不吃！这个倔脾气，我伺候不了！”电话戛然而止。
担心化为怒气，我一面压制着愤怒打电话给乐天，一面打车赶向十三行。
电话接通，乐天依旧在哭，似乎略微平静了些，仍旧饮泣着，东拼西凑地诉说本末：“我要吃薯条、喝汽水，爸爸不可以。我不要吃饭，爸爸说了吃麦当劳，我不要吃饭。”
“乐天，爸爸在忙，你现在就在店里等着，妈妈马上来，不能去别的地方，必须在店里等妈妈！”尽力安抚着。
到达新中国大厦，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店里，见吴云和小白各自在招呼客人，乐天坐在最里面，双眼和鼻子通红，一见到我立马扑过来，放声大哭：“妈妈！妈妈！”委屈随泪水尽情流。我轻拍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一波人走后，小白走过来说：“今天人很多，吴生怕没时间出去吃，叫我先点了三个快餐，快餐一送上来，他马上就急了，还吵着要自己跑出去吃麦当劳，怎么哄都哄不住，吴生发脾气才把他喝住！”
“原来这样！没事，我来给他解释一下。如果事先跟他说先吃快餐，晚点带他出去吃麦当劳，他肯定会答应的，他爸爸明知道他脾气急，都不给先解释一下。”我一边拍着乐天，一边说。
“可能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嗯嗯，我先带他走，你们忙。”说完，我带着乐天从店面侧边出来，一个招呼都没跟吴云打过。
打车到公司楼下的麦当劳，陪着他饱吃一顿。满足食欲，也是爱最直接有效的表达方式之一。
吃饱喝足，情绪也就基本平复了，我试着跟他阐明刚才不顾一切往外冲的行为危害，他点着头，承诺下次不敢了。
“爸爸答应你的麦当劳，妈妈已经让你吃了，你刚才做错的地方，必须要受惩罚！”我申明。
“不要！我不要！”他直摇头。
“做错了就要惩罚呀！今天到妈妈单位，不许你玩电脑和玩手机，只能看书和画画，能做到吗？”
“不看电脑，要玩手机，要玩游戏。”他企图讨价还价。
“不行！今天不行。这就是惩罚。要不，你回爸爸店里接受其他惩罚。”
“不要，不要爸爸。我不玩手机了，我要画车，还有看书。”乐天适时妥协。我们一同协商好，再慢慢走回公司。
“最好的干预靠家里。”周主任的话语再一次于脑海内盘旋，有那么一瞬间，它给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也让我对家庭干预升起无限信心和希望。然而，家庭干预不是只靠一个人就能完成，我在奋力前进，爸爸在不断拖后腿，几时能到达终点？
无力感油然而生。
坏情绪一直是我们干预时的最大敌人，无论是家长或小孩，尤其是有抽动症的家庭，家长情绪一失控，小孩或自我压制，或歇斯底里，最终都会导致抽动加重。最近几个月来的学习、观察和沉淀，我对乐天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能掌握到他的情绪指向，及时帮助调整，也能把控好自己，不让坏情绪在孩子面前做过多无谓宣泄。这些体会，教育路上袖手旁观的家长又如何能懂？
持续有效的干预，首先就是要懂得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同时，学会疏导小孩的情绪。没有舒适的心情基调，所有努力都将白费。剑拔弩张的相处方式不改变，家庭干预无从做起。
但改变一个家庭的相处方式又谈何容易，这无疑关系到家长内心的成长以及性格的转变。所谓本性难移，只有父母双方内心成长成熟到愿意自我调节情绪的出口，才能平和以对，进而让整个家庭的沟通顺畅，相处和平。否则，难如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