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知不觉中度过不算太忙又不算太闲的一周，来到周末。星期六上午十点，一家人驱车前往天河表姐家。
表姐自幼随大姨、姨夫定居花城，只有寒暑假才回家乡，跟从小在家乡长大的我并不算亲密；直到我到广州上大学，同年表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们的联系自此才多了起来。
周末上午车流不算太多，一路顺畅，到达时将近十一点。一进门，乐天就直奔客厅外的阳台，玩起推拉式落地玻璃门。
表姐和表姐夫热情地招呼着，四人一同在客厅的沙发区落座，“童曦呢？”我问。
“上辅导班去了，十一点就下课，应该差不多回来了。”表姐夫一边煮水沏茶一边回答。表姐夫和表姐同是潮汕人，家里一直保持着功夫茶会客的传统。
“哦，还是上英文课是吧？”
“今年又加了个数学，上午两节课，从九点到十一点。”
“家里两个老师，还得去外面补课吗？”吴云笑着问。
“呵呵，我们在家并不怎么管她的，都靠她自己自觉。给她多报个课就当是加强一下，更主要的是，她几个好朋友都报了，至少都是报两科的，有的语数英三科全报，她自己也不想落单，就多报了一门，反正不去补习，在家也是玩。”表姐把冲好茶的小茶杯放在吴云面前，吴云敲桌致谢。
我自己动手端茶，听吴云道：“是啊，大环境如此，你不读课外班就跟别人少点话题，而且据说现在很多难点重点都必须去课外班才学得到。”
“那倒不是，正常课堂上肯定是要讲的，但每个学生程度不同，课堂上必须要照着大多数的水平来，该讲的老师都会讲，看个人的吸收能力了，课外班只是起到加强巩固的作用，有些补习班会比较有针对性。而且，已经四年级了，小学阶段，四五年级还是比较重要的！”姐夫说道，转头对着乐天说：“乐天，要喝茶吗？”
“不要！”乐天在阳台口回答到。
我见乐天进来也有一会儿了，应该对表姐和表姐夫略为熟络了，便起身走向他：“乐天，玻璃门好玩吗？进来这么久还没跟表姨和姨夫打招呼呢，先过来这边坐一会。”
乐天应声走了进来，坐在沙发对面的小圆凳上，我站他身后小声教他叫人，他轻声叫了句“阿姨，姨夫。”我才刚坐下，他又跑去继续玩门了。
“先让他自己玩一会，等下姐姐回来就有伴了。”
姐夫话音刚落，门铃便响了起来，他继续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
大家哄堂大笑，乐天也转身看向门口。
表姐起身开门，果然是童曦。
未满十岁的童曦，一身淡黄色运动装，背着个粉红色书包，笑容朗朗，亭亭玉立，整个人散发着健康青春的蓬勃气息。
“小姨，姨夫！乐天，你来啦？”她落落大方地打着招呼，整个房间如照进阳光般和煦温暖。
乐天一如被鲜花吸引的蜜蜂，即刻丢下玻璃门，向童曦跑来，还主动叫“曦曦姐姐！”
童曦放下书包，带乐天进房间里玩，每次来，他俩都会一起玩一会乐高积木。
“半年没见，童曦高了这么多呀？”吴云道。
“是啊，去年暑假感觉还一团孩子气，今天一见就是翩翩少女一枚了。”我也赞叹道。
“哎，别说了，长得快未必是好事啊！我们去年都被吓得不轻呢。”姐夫轻叹道。
“怎么了？”我和吴云同声问到。
表姐解释道：“去年年底的体检报告写着：建议查骨龄，我们便带她去中山三院查了一下，结果显示早熟，当时医生说要马上吃药控制，还说，可能就不再长高了！”
“不会吧？这才多大就不会长高，有那么严重吗？”我惊讶道。
“就是啊，现在才一米四二，这要不再长高的话，以后就成小矮人了！”姐夫又叹了口气
“那后来呢？”
表姐继续道：“后来又再挂了个主任号，还给看了之前的检验单，主任说，只是轻微早熟，要控制，不能吃激素类食物，尤其是饲料养的鸡鸭鹅，鱼类，肉类，都不能吃，反季水果蔬菜也是，鸡蛋也尽量吃农家蛋，油炸类更是不能碰。补品一类也不能沾。”
“这按现在的大环境，没什么能吃的了？总不能天天只吃青菜吧？”吴云说。
“是啊，真是愁死人了。还好，她奶奶一听，鸡蛋，海鱼，鸡这些都让乡下的亲戚托运上来，连大米也是亲戚自家地里种的。”
“那还需要吃药吗？”我关切地问。
“现在没吃，那个主任说，没那么严重，骨龄比实际年龄大了一岁多，也可能是假性早熟，不用太着急，在饮食上控制一下，一般来说，这样就可以起到预防作用了，以后要定期检查，时刻关注就是了。”
“那还好！要按第一个医生的说法，真是太吓人了。”
“就是啊，她爸担心得一夜没睡，第二天早早去挂主任号。哈哈，现在想起就好笑。”表姐打趣着说。
姐夫嗤之以鼻：“哼！你现在才笑得出来，当时还不是吓哭了？”
“呵呵！确实当时一下子非常绝望，也很懊悔。哎，现在也不轻松啊！”表姐摇着头说。
“是啊，现在还得时刻关注饮食，小学高年级的小孩，一个不小心就跟着同学在外面吃什么热狗啊，薯片啊，洋快餐啊，这些都不能放松！”吴云道。
“她还好，平时本来就不怎么吃这些，偶尔吃个汉堡薯条的，一听说要戒口，现在基本不敢在外面吃了，连家里吃的东西都会问清楚是不是非激素类的。比我们还小心呢！”
“真懂事！这点很难得。”我赞叹。
“不懂事能怎么样，身体是她自己的，她要不爱惜，别人就无能为力咯。”表姐嗔道。每个懂事小孩的父母，都会认为小孩的懂事理所当然。
“这真是每个小孩的成长都不易，”吴云摇着头说，“我们还经常说童曦从小到大不怎么需要家长操心，身心健康，成绩优异，简直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谁家的孩子谁知道，别人家的孩子，辛苦也只有别人家的父母知道。你看曦曦，从出生到现在，我们就已经被吓过两次了，一个是小时候高烧到肺炎住院一个多星期，一个是这次，这两次都把我们吓掉半条命！养个娃，不容易啊。今年过年，她奶奶还试探着问我们要不要生多个二胎，说是现在都开放了，添多一个有伴。呵呵，别说我，她爸爸自己就先怕了。”表姐说着，拍拍姐夫的肩膀。
姐夫连忙笑着摇头摆手：“千万别！一个还没熬出头呢。你说的这两次还不算什么，你还记不记得，曦曦出生前，六个月还是七个月来着，产检说有可能是先天性心脏病，那时才真是把我吓得，毕生难忘啊！接下来三四个月是真的寝食难安，好在出生时平安无事。唉！”姐夫长长地叹口气，心有余悸的样子。
“当然记得，当时月份很大了，二十六周了。这些经历，过后想起来都后怕！”表姐也摇着头叹息。
“看来家家都一样，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乐天去年发生抽动，去中山医看，结果医生说是自闭症，也是把我们愁得不行啊！”吴云接着说。
“自闭症？乐天吗？是确诊了吗？听说现在自闭症的病发率越来越高，会不会是误诊啊？”姐夫惊问道，表姐也是一脸惊讶。
“确诊了，排了几个月队，做了整套自闭症筛查检测，年前才做完的，结果显示是中轻度吧。”
“那现在呢？是不是要上一些自闭症相应的课程改善啊？对以后会有什么影响吗？”表姐抢着问。
“现在只在家里干预。中山三院的干预课程，从去年刚诊断出来时就报名排队了，到现在都没排上；外面的私营机构，去看过两家，对从业人员的资格和实际操作都不是很满意。所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去上过干预课程，就我自己坚持在家里给他干预。”我解释道。
吴云接着说：“年前确诊结果出来后，我们又去复了一次诊，看的是最负盛名的主任，他说不一定要去机构上课，但在家里一定要干预。当时还问过他，乐天这样子适不适合上小学，不过他没给出具体答案，只说干预得好完全是有可能的。”
这时，房间里传来乐天和童曦玩游戏的声音：“石头，剪刀，布！”两个人声音越喊越大，笑声也越来越欢快。
“这还真是个意外的消息！乐天从小虽然慢热一些，但熟络之后还是很开朗、很活泼的啊，自闭的小孩不是不喜欢和别人玩吗？乐天跟曦曦每次都玩得很融洽呀！”姐夫继续冲茶。
吴云接了口：“可不是呢，医生说他是自闭症的时候，我差点跳了起来，回去后查阅了很多自闭症的资料，用了很长时间才算是接受这个结果。应该说，我们大众平常对自闭症有些误解，总觉得自闭症就应该是不跟别人玩，或者郁郁寡欢，不爱笑不活泼，其实自闭症儿童虽然有社交困难，但并不是完全不和人玩，有一部分是很渴望和别人玩的，像高功能自闭症这些，只是他们在玩的时候无法理解一般的社交规则，就显得格格不入，程度轻的自闭症，玩一些简单游戏是没问题的。”
正说着，童曦从房间里跑出来，笑着叫着：“是我赢，明明是我赢！”乐天则跟在后面，也是笑着叫着：“不对不对，是我赢了，我也赢了！”
我们都不明所以，表姐打圆场：“好了好了，曦曦你要让着弟弟，都这么大了，还跟弟弟争？哎呀，快十二点了呢，聊得都忘记时间了。”
“这茶喝得连饭都忘记吃了！还好你们两个出来提醒我们。”姐夫大笑，接着问表姐：“你昨晚订了哪家餐厅？走，现在就去吃饭吧。”
“就小区门口的农家菜，几步路，走过去就行了。”
“太好了，吃饭去咯。”童曦说着牵起乐天的手，跑在前面，我们四个大人也跟着一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