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翌日周一，闹钟响了关，响了又关，再响再关。

知道自己惰性十足，手机里的晨起闹钟一向调得比正常起床时间早十分。又，知道闹钟设得早，响铃以后还能再睡十分钟，所以每次闹钟第一次响起，都会快速地关掉，放心地继续睡，这十分钟的幸福与满足抵过所有。

一次闹铃无效，多设一个，再提早五分钟；第二个无效，再加一个，又提早五分钟，最终成一个打不开的死循环。

三次闹钟被按掉后，吴云用脚轻踢我两下，他醒眠，每次都是闹钟叫醒他，他再叫醒我。

七点三十五！迅速起床，刷牙洗脸，护肤换衣。

一面催促乐天：“起床起床！快点快点！”

“刷牙洗脸！快点快点！”

“穿衣穿裤！快点快点！”

“今天只能穿园服，那件上衣放书包吧，升国旗后再换……我知道你喜欢这件衣服，平常都可以穿，今天周一必须穿园服呀……算了，我不管你了，喜欢穿啥穿啥，把园服放书包，老师有要求你再换。”

“你要喝水啊，早上起床要喝温开水，说过几遍了？杯子在桌上，快喝快喝！”

“要喝牛奶？来不及了呀……我还要换衣服呀……真受不了你！老公，给他冲杯奶粉，不要太热。”

“还没喝完？就要迟到了！快喝快喝！”

“穿凉鞋嘛，这么热，没时间穿袜子了。哎，被你气死！老公，帮忙拿对乐天的袜子出来！”

满屋子充斥着我的催促与抱怨，连空气都被我搅动得急躁、慌乱。几乎每个工作日的早晨皆如是，周一更甚。

越是匆忙，乐天越是执着，一丝不苟地，照他平日里的步骤和要求，不满足、不罢休。

内心的急切让人失控，坏情绪一触即发，如刚释放的困兽。而我潜意识里知道，这一切，皆因多睡了十分钟。

思想上对自己责备、恼怒不已，行为上却是对他人抱怨、指责不停。可怜可恨，如我！

出发前，把医院里买来的两本书放电脑桌上，匆忙交代吴云：“书我已经看完，帮助很大，你也看看。下午接儿子回来后，多陪陪他，最好按书里的游戏跟他互动。”说完拉扯着乐天出门去了。

朝阳初升，幼儿园门口，排队打卡，早操欢快的音乐声阵阵飘出，队伍里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这份朝气只属于校园。

身后有小朋友在叫：“吴乐天~”

乐天循声望去，眼光刚一聚焦，又快速回位，低头不语。

我挤出一脸笑容向着小朋友大声喊：“早上好啊！”

回头询问乐天：“这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跟他打个招呼好吗？”

“不好！你不要说！”乐天断然拒绝，是害羞？是畏惧？还是不知所措？

眼见他拿着电子卡滴卡进园，园医检查手和口，我站一边目送他进去。

正准备收回目光，瞥见刚才叫唤他的小男孩快速追上他，两人一同拉着手，说着笑着进校园去了。

轻叹一声！或者在我见不到的时候，他并不是总是孤单着。

略感安慰，上班的脚步也轻松些许。

干了十几年的工作，天天跟文字打招呼，朝九晚五，周一到周五，无悲无喜。

下班路上，接到吴云电话：“我说跟他到楼下学拍球，他死活不肯，别又说我不陪他哦。”

“要不，你们去游游泳吧，天气还热，我今天没那么早到家，上周末没时间去，今天去玩一玩吧。”

“妈妈问你去游泳吗？”吴云的声音远离话筒，一会又近了：“……他说去。”

“嗯，好，七点前回来就行。”

又化解了一场干戈。

游泳是乐天最爱的运动，也是为数不多的，我不在场时，父子俩能和平相处的活动之一。

我的干预计划里，离不开吴云的参与，但能否调动两人一同配合，全无把握。但愿今天有好的开始！

七点五分，就在我端出三菜一汤之际，乐天的笑声从一楼飘荡而至。窗外暮色苍苍，我打开廊灯，开门相迎。

但见乐天从楼梯转来，蓝色背心，黄色短裤，肩挎彩色卡通游泳圈，短发微湿，双颊晕红，小跑轻跳，连说带笑扑向我怀中：“妈妈妈妈，我赢了，爸爸输！”

这般开怀，所有忧心荡然无存。

“爸爸呢？”

“丢了！哈哈哈哈，我比爸爸赢！”

“你赢了爸爸什么?”

“游泳。”

“你游泳比爸爸还快呀？”

“嗯，我游得好快好快，因为爸爸输了。”

“是‘所以’爸爸输了。”

“所以爸爸输了。”乐天重复一次正确的连词。

“太好了，等下奖励你吃大排骨，快洗手吃饭了。”

说话间我们一起进了门，放下游泳圈，帮他擦去脸上背上的汗水。乐天跑进洗手间，吴云也进了门。

饭后，差吴云洗碗，我认真和乐天做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