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艾格文之歌（三）
巨龙纷纷四下逃窜，飞向黑色的森林或远方的山崖。卡德加也不能怪它们。无论麦迪文体内蕴含了多少魔法能量，无论他母亲现在又展现出了怎样的实力，与这个恶魔之王散发出的原始力量一比，也只不过是风中两支微弱的残烛。
“萨格拉斯。”艾格文嘶声说道。
“守护者。”那个巨大的恶魔轰然开口，声音如同雄浑深厚的大海仿佛是从无底的深渊之中传来的。
远处的冰壁甚至没能将这地狱般的声音反射回来，直接在音波中崩塌。
守护者直起身子，将一缕垂落的金发挽到耳后，这一抹风情让雷欧心动不已。只见她微启朱唇缓缓说道：“我已经破坏了你的玩物。你在这里已经一败涂地了。趁你的命还在，快逃吧。”
两位学徒震惊地看着守护者，心想她是不是疯了。
就连他们都能看出来，之前的战斗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她现在几乎像麦迪文对巨魔时一样精疲力竭。
这个恶魔泰坦一定也能看穿她强撑着的表象。那首史诗里写的是艾格文的胜利。那她到底是如何击败这位堕落泰坦的化身的？
萨格拉斯没有笑，他的声音碾过大地，连卡德加都感觉得到那种压迫。“提瑞斯法的时代即将终结，”恶魔之主说，“这个世界马上会在军团的猛烈攻势下分崩离析。”
“只要还有守护者在就不会，”艾格文反驳道，“只要我还活着，或者我的后继者还活着，就不可能。”她的手指微微一屈，卡德加可以看出她正在召唤体内的魔力，积聚她的智慧，她的意志，她的能量，想要发出关键性的一击。
两位学徒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第二步、第三步。如果年老的他能看见幻象里的他，如果年轻的麦迪文能看见他，那么这两个强大的存在，法师与恶魔，难道看不到他吗？
说不定他太过渺小了，根本不值得注意？
“现在就投降吧，”萨格拉斯劝诱道，“你的力量对我还有用。”
“休想。”艾格文说，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似乎魔力的供应出了问题，她的脸上展现出了病态的苍白，甚至就连发梢处都染上了点点银丝。
雷欧不知不觉中停止了战栗，只见在卡德加的惊讶呼喊声中，他缓缓的走到了艾格文的身边，他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样的咒语，只见他将手抓在了守护者之杖上。
忽然间，雷欧只感觉身体里的魔力如同被抽血一般，涌向守护者之杖，然后再转化成为艾格文的能量。
艾格文终于注视了他，那翡翠般的一双眼眸写满了诧异，这位幽灵尽然把力量借给了她。这一瞬间，就连雷欧和卡德加也无法用需要来形容这神奇的现象。
“哼，蝼蚁始终是蝼蚁，去死吧！”燃烧着的泰坦伸手释放出一道威力强大的燃烧烈焰。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了一般，雷欧甚至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了。
“不要慌张，学徒，相信守护者的力量，无论你是谁。”艾格文的声音给了雷欧勇气，他那通过日积月累的冥想训练的身体终于带给了他回报。如同一个充电宝一般，他回复完毕了守护者的法力。
“接下来，请看着我表演吧。”艾格文自信的一笑，如同胜利在握一般。
她将法杖缓缓举起，在火焰到达的一瞬间，璀璨夺目的紫色能量从守护者之杖中喷发出来，瞬间熄灭了炽热的火焰。
“你的燃烧远征结束了，恶魔！”艾格文双手路过头顶，古朴的法杖再次染上一层冰霜。
周围的雪山与冰川回应了艾格文的魔力，层层白雪化为一只巨大的水元素，它的双拳死死的抱住了萨格拉斯。
“滚开！”恶魔之主怎么会就此停下他的征途，他身上的烈焰似乎燃烧的更加旺盛了，那水元素的体型正在被他给蒸发，二分之一，三分之一，渐渐的，水元素越来越小，直接被萨格拉斯的长矛给彻底洞穿。
但是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它给艾格文拖延了足够久的时间了。
守护者之杖插在雪地上，形成一个紫色的炫丽法阵，艾格文举起双手，发出诅咒半是祈祷的呐喊。
她的手心迸发出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色彩，一条燃烧的彩虹盘旋着向上冲去，宛若一道有自主意识的闪电。咒语像一把匕首一样插进了萨格拉斯的胸口。
艾格文的咒语就像一支射到泰坦上的箭一样渺小，毫无作用。看上去应该毫无作用。
然而萨格拉斯被打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半步，手中的长矛也掉了下来，像一颗陨石般砸落在地面，雷欧脚下的积雪都随之震颤。
他被震得单膝跪倒，但还是抬起头来看向恶魔之王。
一块黑斑从艾格文咒语击中的地方扩散开来。不，不是黑斑，那是死亡冰冷的阴影。
恶魔泰坦那火热的青铜血肉失去了生命，被某种寒冷僵硬的东西取而代之。它像野火一样从泰坦的胸口扩散开来，所到之处只留下被夺去生气的血肉。
“这是比血肉诅咒更加厉害的古老法术，这是我专门用来对付你的萨格拉斯。”
萨格拉斯看着这片不断扩大的坏死，起初带着惊讶的神色，随即变成警觉，最后变成恐惧。
他抬起一只手碰了碰胸口，咒语立刻扩散到了那只手臂上，把它变成了一块粗糙凝滞的黑色金属。现在萨格拉斯也念起了咒语，聚集起自己的力量，试图逆转这个进程，止住咒语的扩散，扑灭吞噬他的火焰。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急切高亢，还没有受到影响的皮肤重又闪耀起光芒。现在他如同太阳一样明亮耀眼，他大声咆哮着，那黑暗的寒意已经扩散到了他的心脏。
又一道光闪过，与吞噬恶魔军队的那道光芒同样强烈，这次的目标是萨格拉斯本人，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萨格拉斯的身躯中爆发了出来，强大的烈焰如同核弹一般从萨格拉斯的所在之处爆发了出来，如同一个小孩子一手毁坏了自己搭建的积木一般，那股能量直接扫平了周围的一切树木，还有冰川。
卡德加移开视线，看向艾格文：她正看着黑暗与火焰吞噬她的敌人。那耀眼的光芒令白日都黯然失色，在法师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而雷欧则注视着堕落泰坦，萨格拉斯就在那里，如同一尊熟铁铸造的雕像般一动不动，他的能量已经燃烧殆尽。
在他的重压下，极地被融化的地面开始崩塌，他失去生命的身体开始慢慢向前倒去，最后整个扑进了大地。他们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他的周围，只有毁灭。
艾格文大笑起来。雷欧看着她，她看起来似乎被疲惫和疯狂抽干了精力。她竟然转过身抱住了雷欧这位幽灵，直接一口吻上了他，顿时雷欧被惊呆了。
“这只是偿还你给我补魔而已，幻象，”艾格文的心情看上去十分不错，“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胆识和能力，将来你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大法师的。”
她搓了搓手，又低笑几声，开始走向坡下那个倒下的泰坦。雷欧注意到她现在已经没法儿轻巧地站在雪面上，只能艰难地跋涉下山，那个吻太快，以至于雷欧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眨眼间，那名少女已经溜出老远。
艾格文渐行渐远，图书馆开始重新出现。积雪升华成浓重的蒸汽云，书架、二层回廊和椅子朦胧的形状渐渐显现。
对于雷欧来说如同黄粱美梦，对于卡德加来说，这还不够。
卡德加微微转身，朝向桌子本来在的地方，看见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图书馆恢复了原貌。
“真没想法，你这家伙叫自己老师的母亲都勾搭上了。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卡德加叹了口气，他被艾格文的性格惊呆了，果然麦迪文是有一部分出乎意料是继承他母亲的吧。
雷欧嘻嘻一笑，没有反驳。
卡德加给了他一个白眼，呼出一口冷气，揉了揉他的皮肤。凉凉的，但不算冷。总的来说咒语的效果还算不错，虽然细节上还有一些偏差。它召唤出了一个幻象，但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现在的问题是到底哪里出了错，以及该如何修正。
年轻法师拿过他的工具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空白羊皮纸和其他工具。他给铁笔装上一枚金属笔尖，在墨盘里化了一些章鱼墨，开始迅速地记录刚才发生的一切，从他一开始施放的咒语，一直到艾格文在越来越深的积雪里渐渐远去。
一个小时后，他还在奋笔疾书，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半死不活的咳嗽。卡德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听到那声音，而雷欧也是，他仔细回味了一下，但是却没有感觉到任何触感，就如同一场春梦，了无痕迹，直到莫罗斯又咳了一声。
卡德加有些不高兴地抬起头。他正打算写下一件很重要的事，但那件事仿佛在躲着他。它就萦绕在他的脑海边缘，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魔导师回来了，”莫罗斯说，“让你们去天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