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鸣条沉落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
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
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纳兰性德《采桑子·当时错》
夏桀的暴政遭到群臣的抵制,以及民众的反抗。伊尹、关龙逄等都曾诚心地劝说夏王,让他修明政治,不然必定亡国。可是夏桀自恃勇力,目空一切,不仅没能接受这些良臣的谏议,反而大放厥词,说:“如今确实国政不稳,但是天上的太阳还是高高地挂在中天,没有掉下来——我就是那天上的太阳,只要太阳不坠,我就不会亡国。”这种言辞传到民间,夏民们都指着太阳发誓:“时日曷丧,予及如偕亡!”意思就是说:太阳啊你什么时候灭亡,我愿意跟你同归于尽!这充分说明了人民心中对夏桀的憎恨。
不知道夏桀是否听到了民众的这种愿望,但是他听到了其他的一些事情,关于汤这个人,以及他的部落商。
商部落历史悠久,早在夏朝建立的时候,便是众诸侯国中的一员,当时臣服于夏。但是在夏朝不断衰落的过程中,商部落却在黄河下游逐渐强盛起来。商的历代诸侯们,不仅一直积极地发展农业和畜牧业,同时还不断地向外拓展势力范围,并由此而获得了大量的奴隶和财物。当主癸为商王的时候,商已经是一个相当有实力的大国了。主癸死后,其子汤继位,商的都城迁到南亳(今河南商丘东南),并开始积极筹备灭夏。
不过,夏桀听到的远不止这些,甚至有人对他说“时日曷丧,予及如偕亡”这句话,根本就是商汤自己教唆夏民说的。不管夏桀是否相信,总之他对商汤的态度已经从不屑转变成了敌视,尤其是在商汤接连灭掉忠于夏的一些小邦国,如葛国之后。夏桀设计将商汤召至夏都,紧接着便下令将其囚禁在夏台。
商国的伊尹得知后,马上置备各种珍奇异物并美女若干,通过妺喜进献给夏桀。夏桀得到财物,又有妺喜在耳边吹风,便释放了商汤。然而,这一去却是龙入大海,顿时搅起万丈波涛。各个不服夏的诸侯当初听说商汤被夏桀所囚的消息都十分震惊及惶恐,直到商汤被释放,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家都传消息给商汤,希望他尽快伐夏。只要商汤振臂一呼,其余诸侯必定个个响应。
但是此时夏的周围,还聚集着不少诸侯国,其中最忠心,同时实力最强的几个,分别是:豕韦(今河南滑县东南)、顾国(今河南范县东南)和昆吾(今河南许昌)三国。可是夏桀很快就从昆吾那里得到消息,说商汤已经攻下豕韦和顾国,而且马上就要进攻昆吾了。夏桀听了大怒,直骂商汤叛徒,不守称臣的承诺。可是昆吾告急,夏桀便下令召集九夷的部队来讨伐商汤。大军浩浩荡荡,集结完毕正准备出发,夏桀却收到商汤发来的求和书及大量的贡品,表示愿意称臣朝贡。原来伊尹觉得夏桀还能调动九夷之师,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于是站在夏桀身边的一众谄臣便都歌颂夏桀威势震天,未曾发兵便使得商汤来降,夸得夏桀飘飘然浑然不知所以,竟然立马收下礼品,答应商的求和,并下令九夷之师解散。如此劳师动众,却一点好处都没赏赐给九夷。
知识链接 昆吾
昆吾据说是黄帝时的陶正,专门制作陶器。据《吕氏春秋通诠·审分览·君守》载:“昆吾,颛顼之后,吴回之孙,陆终之长子,己姓,本名叫做樊,传说中陶器制造业的发明者。”到了夏末的时候,这个氏族还掌握铜器的铸造,可谓一国之重,号五霸之一。因此,后世的周朝,曾将一把切玉如泥的宝剑称为“昆吾”。
谁知第二年商汤再次不朝不贡,夏桀大怒,下令召集九夷之师,然而这次却没有一个夷国军队前来。商汤则看准机会,剪除了昆吾。夏桀受限于自己的兵力,根本无力出击。得胜的商军稍微休整后,便开拔前往夏都。夏桀在恼怒中整合兵力,准备向东面出兵和商军决战。可是商和其他方国的部队却采取迂回的方略,绕到夏都的西面发起进攻。仓促中,夏桀只好西出拒商。商的部队不仅拥有70辆战车以及六千铁甲敢死队,并有各方国部队的配合,双方在蒲州(今山西运城)交战,最终夏军失利,只好退守鸣条。
▲夏代铜戈
▲二里头出土玉钺
可是商军马上又攻了上来,于是两军又在鸣条大战。作战之前,彤云密布,不久便大雨倾盆。商军在雷雨之中反而更加勇猛,夏军则像被浇了水的猫咪,落荒而逃。夏桀见军队败退,而且根本勒令不住,只好带着五百残兵向东逃到三朡(zōng)(今山东定陶北)。三朡的方伯让过夏桀的残兵,却拦住了商军。双方在成耳(今山东汶上北)交战,结果三朡的部队根本不是商军对手,最终兵败国亡。夏桀见三朡被灭,只好再次向南逃去。
夏桀在商军的追赶中,一直逃到了南巢(今安徽省巢湖市),狼狈不堪。夏桀满怀忧郁,对身边的人说:“我真后悔当初没把汤杀掉,以致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不久,夏桀便郁郁而终。至此,被人憎恨的太阳终于落下了。
消灭夏桀后,商汤率军进入夏都。夏朝大部分的亲贵大臣们都表示愿意臣服于商汤。安抚已毕,商汤便在夏王朝的国都宗庙内举行了商王朝的第一次祭天仪式,向天下的臣民表示,并不是自己胆大横行,而是按照上天的意志来伐有罪之桀。这次仪式正式宣告了夏王朝的灭亡,也预示着商王朝的建立。
于是,中原各邦国由夏王朝统治的时代过去了,可是夏王朝留下的遗老遗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商汤又会如何处置他们呢?请看下篇:夏遗民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