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快九点的时候,遥开一辆新租的黄色MINI接走了小王。遥戴着一副紫色边框墨镜,一顶橘色的TORYBURCH冬季遮阳帽。
小王在副驾驶上看车窗外飞速后移的景物。远方,始终舒展着十二月份湛蓝色的晴空,灰白色的云看上去如同新鲜的棉絮,稀薄而连绵不绝地铺陈在半空。天光通透,太阳躲在那些棉絮后面缓缓地移动,阳光白得直晃眼,但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热辣。
“猫和你怎么说的?”遥问。
“线条人扮演的葵出面试图购买下一处茶厂,目的是为了得到一块出土的石碑。但茶厂的负责人最终没答应葵,原因的话,说是谈判的节骨眼上葵出了岔子。”
“那么,让你去做什么?”
“猫想得到那块石碑。”
“你能做到?”
小王摇摇头,说自己根本不知道。
“眼下只是想去看看,仅此而已。”
两个人默不作声,车子驶在空旷的杭新景高速上。
小王瞄了一眼遥面前的车速表。
“看什么?”遥问。
“车速,还以为开得不快呢,没想到也上了110码。”
“四车道的原因。”
小王点头。他看了一阵子窗外飞驰而过的山麓,询问遥是否疲劳。
“可以的话,在建德服务区可以轮番驾驶。”
“诚然。”
进了服务区,两人在星巴克中逗留了一杯咖啡的时间。遥蓦的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怔怔注视了一番手中的咖啡杯。小王原本打算不去干扰她的沉思,但又想不到除此以外还能做些什么。
“想到了什么?”小王问。
“我和易生曾经也在这里喝咖啡来着,”她说,“现在想起来,感觉时间、天气也都差不多呢。”
一头硕大的、皮肤光滑的黑色大狗从人行道上跳过栅栏闯了进来,在小王和遥所坐着的桌边闻味儿,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响。紧接着,一名头戴棒球帽的年轻女子大叫着推开星巴克正门,手里拽着脱节的狗绳。咖啡店内静谧的氛围让狗主人瞬间压低喊叫声,取而代之以愤怒的低吼。她一把抓过大狗脖子上的项圈,一边咒骂着一边将其拖了出去。
“说什么了呢?”小王问。
“什么?”
“你和易生,在这里喝咖啡的时候,说了什么?”
“啊……我记得他说了一个大学时期舍友做过的某个奇怪的梦境。”
遥用咖啡匙搅拌着手里的咖啡。
“梦见了未来的世界,陆地大部分被海水灌溉,自己被人当作实验品一般地圈养在一块陆地上,四周的人貌似普通的邻居、好友,其实都是已经进化为脖子上带着腮的鱼人。”
遥皱着眉头如此说道。她已经在很努力地回忆当初易生怎样告知自己的情景,但说完之后自觉不尽人意,摇了摇头。
“他讲给我听的时候,可比我说的有意思多了。”
“你讲得也不赖啊,有点意思。”
遥朝他莞尔一笑。
接下来的半段旅程由小王驾驶。车载广播播放着当下流行的歌,遥皱了皱眉头,伸手切换到CD模式,维瓦尔第的《四季》协奏曲从四面音响中流淌而出,荡漾于原本不大的车子内部空间。
“不赖,不赖。”小王说,“这种天气听维瓦尔第的纯乐器音乐。”
遥“唔”了一声,根本算不上是对小王的回答。她摘下了那顶橘色的TORYBURCH,将长发捋至耳后,头依靠向右侧,出神地望向远方。
“还在想易生?”小王问。
遥回过头看了一记他,还是没做回答。
“纵然不是很明白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倒也是。”
遥叹了一声,直起了身子。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自从他无缘无故地失踪,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说来听听,”小王说,“并不是爱好别人的八卦,但开车总要谈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然总归会昏昏欲睡……我是说,尤其在开着四车道高速、听着维瓦尔第的音乐的情况下。”
遥讪笑了几声。
“要怎么说呢?在男人身上,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老实讲,我怨恨他的不辞而别……最起码也得打个招呼的嘛。另一方面,转念一想,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毕竟那是个有妇之夫,连孩子都挺大了的。”
小王一声不吭地听着,时不时地观瞧车速表,以防止超了速。这台车子性能优越,就算没有开启SPORT模式,超车也轻松自如,一不小心就忘了车速。
“尽管不太明白具体的细节,但对一个人秉持好感、并喜欢上那个人,这固然算不得什么可笑的想法。”
遥再次咧嘴一笑,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话说回来,你喜欢上他的哪些特点呢?”
“说不上来,在一起时总有种踏实安稳的感觉。”遥说,“见到他之前,我认为自己的家庭存在着极为丑恶的背叛和罪恶——主要是姐姐那边的关系,我甚至为此一度和姐夫闹僵了关系——他帮我证明了那确实是无稽之谈……尽管之前我也一直怀疑来着。”
“罪恶?”
“嗯,我和母亲曾怀疑姐夫杀害了我姐姐。”
“他帮你证明了?”
“确切的说,他找到了姐姐的下落,并让我看到了姐夫对姐姐确定无疑的爱……这一点,其实比什么都重要。”
车子里一点点地热了起来。小王一边开车,一边寻找通风开关,打开了冷气的旋钮。
“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小王问。
“什么怎么办?”
“和易生之间。”
“从没想过呢。事实上,他到底是怎样的状态都不好说。”
“你的意思,是说他倘若和妻子、孩子永远维系这样的状态?”
“倘若的话。”
“倘若的话,你和他能在一起?”
“不能。”遥摇着头说,“那个家伙,对妻子死心塌地地爱着,你都无法想象。”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什么?”
“假如知道不能相爱,如今何必还为他而来?他恐怕永远无法知晓你的心意吧?”
遥皱起了眉头。
“我爱不爱他,与他何干?我可并不想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