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周遭安静地可怕。成易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开始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别人的眼里,但自己又分明摸不着头脑,这种感觉糟透了。他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心境。
“怎么不说话了?”那声音再度响起。
成易没有吱声,看起来如同睡着了一般。
那声音也跟着默不作声,空气静谧得好似凝固起来。
足足过了五分钟,成易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顷刻之间,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方才的白色空间倏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开阔的球形会场。会场周遭的座位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成易所坐着的位置,正是会场正中的一方舞台。“嘭”地一声巨响,从正上方方向射下高亮的聚光灯,准确地打在成易身上。
随着一阵嗡嗡作响的机械声,一只蛋壳状的飞行器稳稳地接近高台,停在成易近前。飞行器上站着一名留了白色长胡子的老者,穿着紫色的长袍,一如神话传说当中的巫师。
“你便是尤利口中的影幻师?”巫师说。
成易站起了身子。
“是影幻导演。”
“有趣。”
巫师的眉毛很长,胡须浓密,除了隐藏其中的眼睛,成易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是尊士?”成易问,“或者说在座的都是?”
巫师转身扫了一眼远处的坐席区,那里人头攒动,好像蜂巢一般。继而,巫师回过头来打量成易。
“随你怎么叫,”巫师说,“我,恐怕和你认知中的‘个体’概念,完全不同。”
成易轻轻地吁了一声,缓缓地抬头,任由高光灯打在脸庞上。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球形的会场蓦然消失了,方才的白色空间再度出现。所不同的,是巫师并未消失。
“以这样的方式和你沟通,也许会顺畅些,”巫师说,“并不是有意嘲笑,但和你交流必须如此——不论别的文明是何种程度,人类总是标榜自己能够理解,但事实上,别的文明必须以你所能理解的维度站在你的面前,才能开启对话……人类的意识永远都无法真正超脱对群体与个体差异化特征的理解。”
成易皱起了眉头,一时间难以理解巫师的话。
“刚才的会场,那么多人,是怎么回事?”
“影幻场景,作为一名影幻导演,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成易撇了撇嘴。
“想必你便是那样呈现给尤利的吧?上千名尊士?嗯?”
“诚然。”
“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一群人?还是一个人?”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一个生命形态,并不适用于你那种分类法。”
成易定定地看着巫师。
“亚史前的遗物?嗯?如果我可以那么说的话?”
巫师以一种鹰鹫般的眼神看着成易,仿佛恨不得啄开成易的脑袋看个明白。
“那个叫做黑的家伙,统统告诉你了?”
“告诉哪些?”
“亚史前,水下的九盒子,独立的系统,这个世界的起源……一切。”
成易嗤地笑出了声。
“他无需告诉我任何东西,原本就是同一个人——我们在那个空间里的名字叫笙承君,阴差阳错的,是来到这个空间时划分为了两个个体……成易和成信,一对双胞胎兄弟,不过是一个意识的两个部分,成信,也就是那个黑,较为全面地保留了笙承君的回忆;成易,则更多地保存了笙承君的个性。”
“那么,如今两人的境况如何?”
“合二为一。”
“有趣!”
巫师一边上下打量成易,一边在他身边来回踱着步子。
“如此说来,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成易?黑?或是笙承君?”
“哪个都可以,”成易说,“使用你喜欢的。”
巫师禁不住地大笑了几声。
“实在是有趣啊,”他说,“看起来,秋芥的‘域’还是存在着BUG呢。”
对于巫师的话,成易看起来茫然不知。
“秋芥?域?”
巫师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成易,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呣……看样子,一时间还是没有达到完全通晓的状态嘛!”他说着,继续踱着步子,“那个时空下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系统,创造者的名字叫秋芥,创造的系统被命名为‘域’。”
巫师挥了挥手,成易身边凭空多出一张沙发。等成易反应过来,抬头看对方时,发现巫师已经安坐在一把白色椅子里。
巫师朝成易摊了手,示意他入座。
“为了让谈话更舒适些,让我们还是遵循一些人类的礼仪和习性较好。”
成易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可能吸烟?”他朝巫师问。
“大可以自便。”
话音刚落,成易面前又出现了茶几和烟灰缸、火机。成易从衣兜里掏出芙蓉烟点上,感觉终于放松了不少。
“要不要我换一个你更中意的造型?”巫师一边对成易比划自己的身子,一边说。
“大可不必。”
成易讪笑着,大口抽着烟。
“那么,直说吧,”巫师说,“穿过特定的通道,钻到了这里,你想要什么?”
成易抬起头,思索了好几分钟。
“一时间很难讲清楚呢,”他皱着眉头说,“一开始,在十层级提出和原来婚期未满的妻子提出了离婚,满脑子想得都是进到这里,亲眼看看你,想要亲口问问你,这世上的规则到底是如何制定的?为何要定下七年的婚约?为何人的一辈子,一定要拾阶而上?”
他顿了顿,接着说:“后来到了自在岛,见了成信,之前的那些问题似乎全都迎刃而解——或是说不再像原本那么怀有执念亦未可知。但心里不禁又萌发了一连串崭新的问题,尤其是和成信合二为一之后。”
巫师双手手指交叉,放置于膝盖前。
“不急,一个一个说。”
成易“唔”了一声,再度仰头想了想。
“首当其冲的问题,恐怕就是自在岛的安危吧,”他说,“根据成信的理解,自在岛原本可不是孤零零的一座岛屿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