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左太史
自从季如子去世之后，退休后来学校当老师的是左太史。季如子与左太史的关系也挺不错的。在左太史来到学校之后，季如子将叔梁纥的事情跟左太史做了交代，左太史也挺高兴。毕竟在学校里有一个人帮忙总是好事。那个时候学校里的收入并不多，大家都认为学校里面就是管一管孩子，不像是种田打猎纺织，那样可以获得看得见的食物和衣服。而教书这种脑力劳动的重要性在当年根本不会受到重视，衙门对学校的拨款是很少的。可是奇怪的是，大家都认为学校的工作就是孩子王，不重要，但是那些没有文化的体力劳动者却又无法胜任。这就导致学校工作成为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一方面待遇很低，另一方面却又招不到合适的人选来学校干活。因此就出现了基本上是退休官员，完全凭着对教育事业的一番热情来维持下去。即便是如此，中国古代学校制度能够延续几千年光辉的历史也是世界上的一个奇迹。如果是在西方国家，那就完全要靠宗教信仰来进行诱导了。这也足以说明中国古代有文化学者们对教育的信心与热情是非常值得称赞的。
左太史也知道了叔梁纥生了个大胖小子，孔丘出生的时候也祝贺了一下。到了孔丘两岁多的时候，颜徵在经常带着小孔丘来到学校，左太史也是知道的，并没有反对。其实那个时候学校也没有很严格的规章制度，工作人员是非常自由的。颜徵在夫妇俩本身所需要完成的工作也不多，而且很灵活。因此左太史有时候看见颜徵在娘俩在的时候，还会过来逗一逗小孔丘。
这一天季如子来到书房，叫颜徵在帮他重新装订一下他经常阅读的《尚书》书简，因为这本书是他最喜欢阅读的书籍，长期翻阅，导致书简中固定的绳索断开来了。来到书房之后，颜徵在赶紧接过书简，告诉左太史：“太史，请坐，这种事情您叫我一声，我就去您办公室拿了，哪里需要劳烦您亲自拿过来。您稍等，一会儿就好的。”
左太史笑道：“坐在办公室时间太久了，出来活动一下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侧过头一看，小孔丘正在自己的小桌子旁边聚精会神地阅读书简。
今天左太史的心情不错，看着小孔丘非常关注的表情，不由得来了兴趣，对小孔丘说道：“丘丘，你在看什么书呢？”
小孔丘抬起头来，对着左太史说道：“我在阅读古诗。”
颜徵在在一旁赶紧对小孔丘说道：“丘丘，我平时是怎么跟你说的，见到长辈一定要站起来行礼问好。”
小孔丘赶紧站起来，对着左太史拱手作揖，行了一个礼。左太史笑道：“哈哈，小子可教啊！这么小就懂得礼貌。好吧，把你的那些古诗拿过来给我看看。”
小孔丘将小桌子上的书简卷起来，交给左太史。由于小孔丘年纪比较小，因此颜徵在只抽取了一本书里面的少数几根竹简装订起来，每本书简只刻写一两首诗，这样整本书简的重量大为减轻。小孔丘拿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左太史拿着小书简，心里还是蛮佩服颜徵在的细心。这样装订之后，确实非常适合儿童的使用和阅读。他对颜徵在说道：“不错，这样装订轻便了许多。哈哈，如果每块竹简再做小一点，小朋友们就更喜欢了。”
颜徵在一边帮助左太史修理书简，一边说道：“太史说的是，回头我就做一些专门给小朋友们学习使用的小竹简。小朋友们肯定喜欢。”
左太史翻开小孔丘的书简，看了一下，原来上面是颜徵在刻写的一篇齐国民谣“东方之日”，一共用了五片竹简，上面书写道：“东方之日兮，彼姝（shu1）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ta4)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左太史笑着对小孔丘说道：“你能读出这首诗吗？”
小孔丘点点头说道：“可以的，我刚刚学会。”
左太史说道：“那你读一遍给我听听。”
左太史要把书简递给小孔丘。哪知道小孔丘并没有过来接书简，而是直接将整首诗背诵起来，根本不看书简。
听着小孔丘稚气的童音，虽然吐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够分辨出这首诗的诗句。左太史一边听一遍若有所思。
待到小孔丘背完，左太史轻拍小孔丘的肩膀，鼓励他：“背诵的很好，一点都不差，每个字的发音都很正确。那你知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吗？”
小孔丘马上说道：“我知道，这首诗说的是早上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两个相爱的人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两人心情都非常好。”
左太史笑道：“确实是这个意思，这是你妈妈教你的吗？”
小孔丘说道：“是的，都是妈妈教的。”
左太史问道：“那你认识这上面的字么？”
小孔丘这时候显得有些仓促，不太好意思说。倒是颜徵在在一旁说道：“他哪里认识字，他主要是看书简的形状，一些文字上的笔画不同来区分是哪一首诗。不过他记性很好，所有教过他读的诗他都能够背的出来。”
看着小孔丘不好意思的表情，左太史倒是觉得非常可爱。笑道：“不错不错，已经很好了，能够背诵出来，还可以说出其中的含义，说明至少在脑子里面已经能够比较好地理解诗的含义，假以时日，那些不认识的字自然也就慢慢认识了。”
停顿了一下，左太史又对小孔丘说道：“丘丘，你现在学的是诗，比较适合你这样的小朋友学习，还有很多其他的内容也是挺适合你这样的小朋友学习的。一些比较经典的故事也可以现在先学一下。我回去之后给你挑选一下，然后让你妈妈刻在书简上，给你看。”
小孔丘望着左太史，点点头。颜徵在赶紧对小孔丘说：“那真的是要谢谢太史了。丘丘，还不赶紧谢谢太史爷。”
小孔丘拱起小手，对着左太史弯腰作揖，口中朗声说道：“谢谢太史爷！”
左太史笑道：“哈哈，不必多礼”，说罢将竹简递还给小孔丘，继续说道：“你现在可以好好看看书上的这些字的形状，然后背诵一下，慢慢地你就认识这些字的。”
这时候颜徵在已经将左太史的《尚书》修理好了，还给左太史。左太史很高兴，又问了颜徵在一些生活情况，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左太史开始思考哪些内容是比较适合小朋友学习的。刚刚颜徵在帮自己修理好《尚书》书简，他现在就先翻看了一下《尚书》的书简，发现其中有些内容如果能够用白话讲出来，小朋友还是可以很容易理解的。首先《尧(yao3)典》的开始，尧帝让位给舜帝，《尚书》中记载的很详细，用白话讲出来，小朋友一定很感兴趣。于是他专门在尚书中的这段文字上面用刻刀做上记号，到时候让颜徵在将这些内容专门抽取出来，刻在适合小孔丘学习的书简上面。后面的章节中，只要左太史觉得比较有趣，适合小朋友学习的内容，他都这样做了标记。比如《金縢(teng3)》一章中，左太史觉得正好是周朝灭掉商朝的内容，讲述了周武王生病后祈祷的事情，内容曲折有悬念，很容易引起小朋友的兴趣，故也在这一章做了记号。
当然这里也要说明一下的是，在春秋战国之前是没有“尚书”一词的。那个时候的尚书名称就叫做《书》。而形成“尚书”这一专有名词则是要到西汉儒家学者伏生口述了二十八篇《尚书》章节，才逐渐形成我们现在看到的《尚书》著作。不过小说主要是为了让人看懂，因此我们这里还是用了现代人比较熟悉的“尚书”一词，便于阅读理解。
不过诸如《尚书》这样有着比较完整故事情节的内容还是比较容易整理的，毕竟听故事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一种知识传承的形式。而如果是枯燥抽象的内容，要摘录下来给小朋友去阅读可能就有些困难了。不过这一点上左太史还是有些犹豫，因为学校里面学生所需要学习的六艺，既包括了“书”，还包括了“礼、乐、射、御、数”。“书”指的就是尚书（当然现在一般认为六艺中的“书”指的是书画艺术。其实这种说法稍微想一下也知道这是后人才有的技艺。春秋时期纸张都没有发明，在哪里画画？难道教学生去山洞里面画岩画？），里面有很多很有趣的故事可以摘录下来供小孩子阅读。“乐”指的是诗歌音乐，现在小孔丘正在背诵一些民谣，看起来并不难。至于音乐，虽然小孩子的乐感还不强，但相信经常在看他父母弹奏也是可以很快可以学会的。“射”指的是包括射箭等的各种武艺，孔丘在学校里面经常看学生们操练，也自然会很感兴趣，形成启蒙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且小朋友们一起玩耍的时候，经常都会有人使用玩具弓箭练习的。而至于“御”，则是驾驭马车的技术。这肯定不适合小朋友。不过他经常看学生们操练骑马驾车，自然也会心中有数，长大以后学起来也是会很快的。“数”则是教学生一些数学知识。不过春秋时代虽然中国的数学在世界上是最先进的，但很多来自于经验，缺少古希腊那样的形式逻辑。因此左太史对这方面也是重视不够。按他的想法，让小孔丘在实际生活之中做一些加减乘除的四则运算就可以了，比起其他的技艺应该更简单。
真正让左太史感到有些棘手的是其中的“礼”。“礼”指的是《周礼》，整本《周礼》说的都是各种规则，要怎么做，如何去做等。对于小朋友来说，要进行启蒙教育那确实是一件难事。因此可能还是需要通过其他的方法来进行。左太史觉得，有关“礼”的知识一方面可以摘录一些比较接近生活内容的句子让小孔丘背诵，另一方面可能还需要大人们的言传身教才行。因此左太史将周礼中一些比较接近日常生活，也比较容易理解的文字做了一些标记。比如《周礼》中的《总叙》第一段：“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或坐而论道，或作而行之，或审曲面执，以饬(chi4)五材，以辨民器，或通四方之珍异以资之，或饬力以长地财，或治丝麻以成之。”说的是这个国家的职业分类。虽然小朋友们不一定能够理解，但就像背诗一样，先背诵下来，以后慢慢接触社会，慢慢理解就是了。
由于这些内容自己都很熟悉，因此摘录标记的时间还是挺快的。不过毕竟要从那么多竹简中搜索，故等待左太史觉得标记的差不多了，才发现时间已晚。于是下班之前到书房叫颜徵在明天早上来自己的办公室，把做了标记的竹简摘录下来供小孔丘阅读。
颜徵在大喜过望，能够获得左太史的指点，小孔丘今后的教育看来是不用发愁了。赶紧拉过小孔丘，两人跪下对左太史叩头行大礼致谢。左太史赶紧扶起娘俩，说道：“不必客气，我也是看丘丘资质聪明，这么小就热爱学习。跟那些贵族子弟完全不同，是个可塑之才！这样也可以将我平生所学发扬光大。”
小孔丘虽然此时不可能明白左太史的指点会对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但看自己的爸爸妈妈以及学校里面的学生们都是对左太史毕恭毕敬，知道左太史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妈妈拉自己跪拜左太史，自然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而左太史则也有自己的打算。毕竟自己对教育有很深刻的理解，有很多的想法。而自己年事已高，恐怕也是不久于人世。正好自己的后代中目前还没有小孔丘这么大年纪的小朋友，稍大一些的资质也不如孔丘，因此也是有心趁着自己还有些精力，栽培一下这颗好苗子。
这里也要提一下左太史的来历，他是姜子牙的后代。左太史自己的子女当然也是教育有方的，其中包括与孔丘同时代的左丘明就是左太史的曾孙。不过这个时候左丘明还没有出生，他比孔子大约小二十来岁。到了左丘明继承父业，做了鲁国太史之后，还专门推荐孔子做鲁国的宰相。当然孔子对左丘明的评价也是相当高的。以至于左丘明考虑到孔子编写的《春秋》太过抽象，还专门为《春秋》一书进行注释，提供更详细的故事进行说明。这就是流芳后世的《左氏春秋》。当然这都是后话，这里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