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8游魂
老乌龟不知道我这重心思，只说我当真不去，六合塔可就白白归了别人了。
我还是不去，又强调六合塔早就已经是黑子的了，他宣不宣战都是他的。
老乌龟说我傻，看不出黑子这是有意给我机会。不仅是取回六合塔的机会，还是给我的爱情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毕竟那病丫头死了嘛。”它说。
我没有这样想过，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黑子向我宣战的真实意图。
甚至我觉得，就算黑子真这么想，也不应该，因为病丫头死了。他那么爱的病丫头死了，他就该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伤心，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给我机会。给我也不要。
老乌龟很诧异，不信我改邪归正。
我笑它不懂，说爱情这种事，最多是放手，哪来的改邪归正？
老乌龟说它知道，它的意思是：我追了那么久的爱情，心头肉也搭上了，六合塔也搭上了，好不容易有个转机，还是黑子主动奉上的，我竟然会不要！
我说这算什么转机呢？真正的转机应该发生在万妖山，顶上的那颗天雷。
老乌龟于是说：“没有六合塔，何来转机？”
这是一句很实在的话。
六合塔再没有心，也是三界五行战斗力爆表的法器、宝物。倘若在我手里，就算不能量化到十倍百倍加成，至少真打起来，惊喜不会少。
“可它不向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我这话说得可谓很伤心了。
虽然六合塔是我主动自愿送给黑子的，可毕竟是它背叛我在先。它瞧不上我，宁愿跟黑子一个凡人。那么我将它送给黑子，不正遂了他们二者的心愿？
不要我的东西，我就算强把它抢回来，就一定会为我出力吗？
那么早在我把它送给黑子前，它为什么不向着我？为什么三天两头地掉链子，畏首畏尾地装死不出力，最后还背叛我？明明是渊源那么深的故交，我还一直那么捧着它……
我说得气愤，老乌龟却一阵见血说我放不下它。
我无话可说。
可是六合塔也好，爱情也好，放不下和强扭不是一回事。就算我是个再没人要的小妖怪呢，强扭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我还是有自尊的。
老乌龟说：“自尊解不了万妖山的雷。”
我再一次被噎住，心情差到极点，觉得连老乌龟都欺负我，很没天理。
可老乌龟再接再厉、火上浇油，说倘若有天理，万妖山何需替我顶雷？
又说万妖山既替我顶了雷，而我这个当事人、罪魁祸首，却只敢躲在堂庭山逍遥快活。明知道取来六合塔可以事半功倍，更快解决万妖山的难，却纠结什么自尊面子，舍近求远，害人害己！
我震惊于老乌龟的口才，心想不愧是活了万万年的老鳖精，拿人短处还真有一套。这小刀子扎的，刀刀冲着心口，丝毫不顾及我心头肉少了一大块。
可是很有道理。
我的自尊、爱情、面子，再放大一百一万倍，也没有万妖山重要。
何况那是我自己招来的祸事，他们都是受我连累，才被玉帝老儿那个老王八连坐，头顶悬雷，日日悬心！
我很犹豫。
一方面，我无敌迫迫切想弥补错误，挽救万妖山于水火。
另一方面，我不想向六合塔低头，不想向黑子低头。更不想置自己说过的话如放过的屁一样，一文不值。六合塔和黑子，我说不要，就是不想要。
而且，我确确实，想凭自己的力量拯救万妖山。
我不想靠六合塔，不想再给它看扁我的机会。
可事实又千真万确如老乌龟所说，有六合塔，此事方能事半功倍。万妖山一众才能少受折辱与痛苦。
尤其我老爹老娘，一个霹雳了一辈子，一个高傲了一辈子，如今因为我……
而我明明有六合塔这条捷径，却偏偏舍近求远，舍本逐末！
我从小的法术功力体系，就是和六合塔相辅相成的。没了它，我当然也可以变厉害，可那个时间和精力成本，真的值爹娘弟妹们受这些苦吗？
我不是个会精打细算的小妖怪，可也看出此事的孰轻孰重。
“再一个，”老乌龟适时开口。
“它背叛你一次，你拱手让人它一次，两相扯平，前怨已清。可现在设若你不去，黑子怎样且不管，六合塔一定会认为是你放弃它，从此对你死心。
“那么集老妖王夫妇毕生心血，又得九姑娘一生热血、七魂八魄的六合塔，从此以后，可就再跟妖界没关系了。
“泱泱，这种结果，是你想看到的吗？”
当然不！
我和六合塔的别扭，是我个人和它，怎能牵扯整个妖界？又搭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爷爷奶奶，和一生尸山血海、连死都在拯救苍生的老妖婆？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是六合塔的道理啊。”
老乌龟说，冷静又恳切。
我真为难，背过身去摇头：“我已经答应了爹和老仙儿，绝不离开堂庭山一步，否则天雷劈下，万妖山生灵涂炭——真到那样，我连比较事半功倍和事倍功半的机会也没有了。”
老乌龟不为所动，反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我：“你回去万妖山，雷才会劈。大人们不让你离开堂庭山，是想让你好好养伤，是他们心疼爱护于你。可泱泱你啊，身在福中，焉能不体谅爱护他们？”
我知道它说得对，可还是不敢冒险，毕竟九霄殿上那个老王八精得很，不好骗。
老乌龟于是给我出主意，说让我把真身留在堂庭山，只借一缕游魂去无界山应战。
它捧我，说恶魔族手下败将，我区区一缕游魂，应付他们绰绰有余。
我想起上次着恶魔族的道，虽说是大意不察才会那样，可毕竟……小觑敌人是要吃大亏的呀。
闻言，老乌龟顿时满脸悲戚，说好好一个耀武扬威、风光无限的妖怪泱泱，妖鹤家族的正统传人，血战天庭、复立妖界的妖王四海的大公主，大杀八方、声名赫赫的九姑娘九里后人，怎么会……颓丧、自贬至此？畏首畏尾至此？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我知道它在演戏，可也忍不住怀疑：难道我真残败至此？
“那要不，”我试探着说，“就一缕游魂，悄悄去，速速回？”
老乌龟破涕大笑，一个翻身回来，认真向我保证：绝对不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