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叫蒋如

这微小的差异，如微风拂过湖面，荡起一阵细小的却让人无法忽略的涟漪。

不对，有哪里，不对……我圆睁着双眼，像寻找什么一样，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面前少女的脸。

她，到底是谁？而我，又是谁？正挣扎，少女突然不由分说地拽过我的另一只手:“跟我来！一会被官府的人发现你就惨了！”

我一怔。

此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捕捉不到，什么也想不起来，整个人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而就在我这一愣神之际，少女已带着我狂奔起来。

晚风拂过我的头发，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和上元节人潮浮动的股股热气。

我不知她要带我去哪里，但感受到她紧握着我手的温热触感，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安全感，似乎只要有这只手在，就什么也不用担心。

转过街角，穿过小巷，饶过人群，不知跑了多久，最后我在少女的带领下，在一条小巷里停了下来。

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跟来后，少女走进了一间院子。

这间院子不像何萧家那么狭窄，挨着门口的是一片八九丈宽窄的菜园子，菜园另一头是三间瓦房，一间是正对着大门的正房，宽敞高大，另外两间是左右相对的偏房，比正房稍微矮小一些。

没进过柳城人家的院子，我也不知道这户看上去十分宽敞的人家在柳城里能否算的上富贵，只知能住的起这种地方的，应该算不得穷苦人家。

“这是我家。”少女道，她的声音虽清亮，却刻意压得很低，让即使在这远离人群的地方，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听到。

“……”循声望向她的脸，我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响。

此时我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想不起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少女却在我嘴唇微动之际，捂住了我的嘴。

她的手真实结实，带给我一种踏实的温暖感，突然好想把她拥入怀中，让她的温暖驱散此时自己能感觉到的，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刺骨的冰冷。

“不要说话！”她提醒我道，随即又不由分说地拽着我向院子右边的偏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现在衣服上全是血，被别人看见会起疑的，有什么话等换完了衣服再说。”

进了偏房，少女找出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替我换上，又打来一壶热水：“你头发和脸上也有血，我帮你洗干净！”

或许是太过寒冷疲惫，又或许是对于这种久违的亲人般的温暖太过依赖，我就这样任她为我淋湿头发，用那柔软温暖的手一遍又一遍搓揉过我的头皮。

直到少女做完了这一切，点燃了一根放在桌子上的红色蜡烛，红色的光芒针一样刺痛了我的神经：“血……血……”我讷讷道，一片空白的记忆中，终于浮现出了几个图像：

我散步遇到几个地痞，看见他们要欺负面前这个女孩，然后我打跑了他们，可他们又回来了，之后我入了魔，杀了所有人……

我竟然，再次入了魔，还，还杀了人？！

我手上沾了人类的血，我已经与真正的魔无异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要，不要……”双手捂住脑袋，我蹲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喃喃。

“恩人，你怎么了？”少女的声音从身旁响起，紧接着，我被拥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这怀抱里萦绕着的淡淡菊花香，让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别怕恩人，没事，没事。”她一边安慰，一边用手轻拍着我的后背，“都过去了，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官府是不会查到你身上的。”

她在，说什么？

“恩人，你放心，我是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你要是不信，那我对天发誓！我蒋如要是敢出卖自己的救命恩人，必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她抬手指天，郑重其事地道。

发誓，又是什么意思？

“……”少女脸一黑，无奈扶额，“恩人，我连毒誓都发了，你怎么还这样心有余悸地盯着我看啊——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肯相信我？”

虽然我不懂，但她的口气让我觉得莫名心安，我抬起头，寻求救赎一样地望向她：

“你……你……难道你不害怕我吗？我杀了人，难道……难道你不认为，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吗？”

“当然不，你救了我，是个好人，我为什么要害怕你？而且，杀人又怎么了？你杀的，都是坏人，你这是，替天行道！”闻言，少女明白了什么似的，豁然一笑，握住我的手，一本正经地开口。

“谢谢你，可是……”我欲言又止。

可是，我终究是杀了人，而且，有了这个血腥的开头，已经成为了半魔人的我，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劣。

“我要走了。”我对少女道，起身向屋外走去。

“等一等！”她道，追到我跟前，有些羞赧地缓缓开口，“恩人，我……我叫蒋如，如果的如！你叫什么名字啊？”

“有鱼。”

“好的，有鱼姐姐，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也记住我好不好？我叫……”

“我知道了。”我不耐烦地打断道，拔足离开。

她现在，手里已经有了可以让我万劫不复的把柄。

我，是不会和这种人做朋友的，因为我永远不知道，她会在哪一个令我猝不及防的时刻，像曾经山村里的人一样，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