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惨烈断后

时间慢慢流逝，补充团能动弹的不足五百。

一营三个连总共一百来号，二营三营一百来号，526团一百多号，后勤辎重和督战队百十号，还得分一两百多人带伤员先撤。

现在到昆山还有十五公里不到，离阻击完成时间，还有六个小时！

注定，阻击任务目标无法完成，补充团残兵败将一大堆，凭什么与鬼子周旋？

当然，如果能拖住鬼子走树林，鬼子上了公路，无法长驱直入，以补充团充足的弹药，完成任务似乎也有可能。

可是，鬼子又不是傻子！轰炸后大举进攻还用想么？

补充团弹药充足，是二营三营受鬼子航空兵轰炸造成伤亡特别大，大幅减员，才用不上这么多弹药！

一个好消息，早前出发去昆山找直射炮的督战队，带回来一辆军用卡车，车屁股后面挂了门大炮：辽造十三式75mm野战炮（仿德国克虏伯式75毫米野炮），前东北军制式装备。

其时，49军已退到昆山，105师收到补充团电报后，虽然不是高师长嫡系部队，但526团却是，何况补充团的士兵大都是49军各部受伤人员组成，各级部队都有人在里边，得更重视。

高鹏云师长立即给军部去电，军部二话没讲就调了一个炮兵组外加一个牵引车，一个基数炮弹120发，再往车上弄一个汽油桶，在督战队的带领下，出城没多久，赶到补充团，停在西边坳口处，二话不说找地方架炮设阵。

可惜，没有兵员补充上来。

野炮用来攻城拔寨不在话下，用来打坦克，其实并不是很合适，缺点明显：机动性差。

不过，没关系，现在补充团防守，地形上，根本不需机动，守在那打现成的，这就是王八对上了绿豆，鬼子的坦克……呵呵。

坦克不能急速前进，鬼子大部就动弹不了，一万多人的部队被几百人给堵住，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能快速通过，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

在鬼子眼中，摆在面前的应该是一个师的残兵，所以，师团参谋部不得不向指挥部汇报，要提前进占昆山，好象已经不太可能！

炮兵架好炮，目标是李远排刚退回来的坳口，中间还隔了个坳口，接近直射，所以，鬼子无法通过弹道算出距离，炮兵观察员再厉害，也无法判断火炮阵地位置，没射击参数就无法还击！

坐等鬼子坦克上来。

观察员站在卡车顶，举着望远镜观测。

两侧树林里的防守有步兵及无处不在的触发手榴弹，能把手榴弹当成地雷用，这是独一家，其他部队一没这地形，二来鬼子又争着前进，连有冒烟的手榴弹都不管，只管向前冲，伤亡数字大了起来。

鬼子不是傻子，终于想起从田间小路绕道进攻，拿出了两翼包抄的看家本领。

可惜鬼子发现，绕道其实并不容易，更远的的路上，同样有国军守在那里，虽然兵力不多，但前进的速度同样快不起来。

飞机犁地似的炸了个遍，陆军与海军不太对付，要不是阻力太大，第十师团不会呼叫海军航空兵战术指导。

11点，李远看着怀表上的时间，至于准不准，没人知道。

步兵散开，从树林里面继续进攻，接近㘭口一排位置。

一连三排汇合二连从南边逐步地撤退。

鬼子的坦克冒着白烟慢慢从岰口鱼贯出现，炸瘫痪在路上的坦克应该已经被推到旁边的水田里去了。

李远看着站在背后不远的炮兵观察员，在不断挥动着手中的蓝色的小旗子，挥了个半天，终于换上小红旗，手猛向下一挥，紧接着，观察员向地上急速卧倒。

李远咯噔一下，忙用手捂住耳朵，忘记了通知兄弟们，一声巨响传来，一发炮弹从上空不超过五米左右位置呼啸而过，刺耳的尖啸声，震得耳朵嗡嗡响。

炮弹飞过，带动空气中一条细雨组成旋流，急速翻滚，旋流尽处，炮弹在岰口坦克斜前方猛烈炸开，掀起漫天泥点。

第一发试射，观察手站起来，根据弹着点调整参数用旗语向后边通报，得到回复，炮兵微调整射击角度，再次击发。

一排官兵一阵忙乱，丢枪捂耳，又是一条带着空中雨雾的细线，向前延伸，炮弹准确钻进鬼子最前边的坦克车身，一道亮光在雾线尽头闪起，三秒左右，剧烈的爆炸声传了过来，坦克沉溺在一片火海中，紧接着坦克中的炮弹在冲击波及高温下殉爆，坦克后面的鬼子步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弹片入肉，紧接着一片鬼哭狼嚎。

小鬼子根本就没有想到国军还有打这么准的直射炮，国军不是都抱着手榴弹炸履带的么？

其实这也不全是打得准，而是因为坦克出现的位置太对于炮兵来说太完美，无法机动，一炮打不中，总有一炮能命中，前后两条雾线飞过去，弹着点误差不超过十米。

充当前锋的鬼子中队长气得拉过身边的士兵，左右开弓打的耳光啪啪响。

国军阵地上，残兵败将们顿时一片欢呼声。

这么慢的推进速度，鬼子指挥官急的发狂，师团长接到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的命令，不惜代价前进，否则原定计划将全部落空。

应该在昨天晚上占领昆山，堵住溃败的中国军队，昆山现在还有火车，眼看着国军逃跑，估计要追也追不上了。

对于师团来说，有海军航空兵作战术指导，还是延迟了大半天，以现在的进攻速度，即使到达昆山，估计也会贻误战机，不过，击溃一个国军师，倒是用不着切腹谢罪。

树林进攻的鬼子，在指挥官的催促下，顾不得国军安置在树林中的手榴弹，不断被鬼子挂倒、踩上，到处冒着烟，仅仅稍避开就继续向前冲锋。

鬼子大鬼队长亲自上前“杀改鸡鸡”声中，一大群的鬼子士兵从公路正面冲锋，对李远排来说，不存在太大的压力，中路的地形，不会给鬼子任何机会，鬼子炮兵不断对战壕狂轰乱炸，一公里远的距离，对鬼子炮兵来说，难度不大，一发发炮弹过后，一排伤亡变大。

国军的一百五十毫米迫击炮，终于开火，立即还以颜色。

李远招呼了一声，一连一二排士兵开始撤退，这样密集的炮火下，呆在战壕里就是等死。

鬼子学了乖，在坡后建立炮兵阵地，调来了更多迫击炮，近20多门八零排击炮一字摆开，计划进行覆盖射击，没有试射，鬼子的炮弹铺天盖地的落入到国军士兵刚刚离开的战壕，并不断延伸，如果还有人在那个战壕里，十个得至少报销九个。

眼看炮击近十分钟，步炮协同的鬼子步兵，终于冲到国军阵地。

树林里边攻击前进的鬼子，同样也打到了岰口。

补充团这丁点兵力，根本防不住，现在的情况，任谁也没办法，鬼子先头部队进入阵地，在岰口树林边沿、公路中间预埋的炸药包连环响起，两个进攻的鬼子小队死伤大片，进攻队形的人太密集，巴掌大点地方，集中这么多鬼子，伤亡惨重。

很多鬼子不是被炸死，是被炸药包爆炸的冲击波击伤，鬼子们即使没有明显外伤，十天半月内也无法再参加战斗。

公路上、水田中，残肢断臂到处是，惨不忍睹。

虽然如此，鬼子仍然在进攻。

鬼子联队长带着三个大队长七八个中队长上到前线，都忍不住呕吐，抽出指挥刀：“八格牙鲁！向前攻击，杀光前面的中国人！”

中国人太狠了！

鬼子完全忘记自已侵略者的身份，忘记前边的地形跟这里差不多一模一样！

鬼子联队长再也忍受不了这口气，“杀改鸡鸡”，鬼子并没停下来，不等后方炮兵上来，被打坏的坦克被推到一边，站开道，乱哄哄的鬼子步兵进攻全力进攻。

因为，鬼子少佐认为，国军就一门重炮，几门不入流的迫击炮。

......

是战斗就有伤亡，没人知道子弹会从什么地方飞来，也许，在下一刻，子弹就会钻入自己头部，钻进胸膛。

六点左右，天已经慢慢的暗了下来，鬼子用了近六个小时仅仅推进了十公里，还有近五公里才能到达昆山外围，从两侧绕道的鬼子，终于肃清了在树林里游击的国军士兵，开始快速前进。

到昆山外转，地形已近乎平原，可惜却河道纵横，小河上的桥差不多被炸了个精光，北面有枪炮声传来，补充团借着地势，阻击鬼子六个小时，现在竟落在北线进攻的鬼子后！

换句话说，补充团已经快没有了后路。

终于，接到师部传来的紧急命令：任务完成，立即脱离战场，寻机西撤。

第二条命令：务必于十个小时内，连夜急行军80公里，到达无锡，与主力部队汇合，继续西撤，鬼子沿长江西进，在阮湾村登陆，正向无锡城进攻，鬼子部队一旦占领无锡，后路彻底被切断，陷入敌占区后将无法后撤。

第三条命令，补充团与526团合并，番号国民革命军49军109师第526团，由吴勇任团长。

吴勇还在担架上，小腿被鬼子航弹咬了一口，弹片已取出来，两警卫抬着。

十小时80公里！有车还没多大问题，靠两条腿跑路，基本不大可能！

进入城区，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大街小巷，除了一部分士兵在匆匆撤退，没有一个老百姓，补充团在昆山城南快速集结，医务兵还在给伤员包扎，一条不知名街上，补充团抬着200多伤员到达昆山的时候，49军军部及左路军15、19、21集团军已经绝大部分撤离了昆山，最后一列火车在三个小时前已经离开昆山，县城已经被鬼子飞机轰炸过几遍，到处是残垣断壁，49军没有忘记断后的补充团，留了两辆汽车，加上火炮牵引车，上面满载着伤员。

传令兵跑步到团长面前：”报告，先前送走了一百多重伤号，现在全团总计三百五十多人，不能自己走动的伤员约一百多，兄弟们绝大部分有伤，重伤员20多。”

其实，还有很多更重的伤员，在树林中他们，眼看已经无法再边打边撤，向战友要了更多的手榴弹后，就永远留在这片树林里，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与侵略者同归于尽。

吴勇阴沉着脸，在担架上，转头大声说道：“我们完成了任务，伏打得都很惨，兄弟们都是好样的，没有孬种。我发誓，一定要为死去兄弟们报仇“

“为兄弟们报仇”残兵们怒吼。

参谋：“弟兄们，现在，我们有个问题，全团必须在十个小时内连夜急行军80公里，到达无锡与主力部队汇合向西撤退，而鬼子正进攻无锡...”

参谋没有再说，大家心里都清楚，轻伤员可以坐汽车走，而重伤员只能就地留守，因为重伤员经不起汽车的颠簸，其实，就是看谁愿意留下，艰难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