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第四 曹彬 潘美

曹彬（931—999） 字国华，真定灵寿（河北灵寿）人，将家子。五代汉、周之际，由节度使牙将逐步升迁，仕宋，屡立战功。

宋乾德二年（964），兵分两路攻伐后蜀，曹彬为东路军都监，自川峡入蜀。是时，宋诸军在蜀多取子女玉帛，军纪不整，独曹彬严明军纪，秋毫无犯，大军凯旋之日，行李中只有些图书、衣服而已。人称其“清介廉谨”，受到太祖器重，升为宣徽南院使、义成军节度使。

开宝七年（974），宋太祖把统一南唐的问题提到议事日程上，在考虑主帅任命时，他吸取了宋军入蜀的经验教训，唯独看中了曹彬。九月间，曹彬奉诏与李汉琼、田钦祚等一批将领先赴荆南（湖北江陵）准备战船，而潘美则率步兵南进。

在宋军出师前，宋太祖曾为曹彬、潘美等将领饯行，曹彬请求太祖面授机宜，太祖说：“这次进军江南的事情，一切都委托于你，切记，不要烧杀抢掠无辜百姓，对李煜则要示威，令他自己归顺，不须急切进行打击。”并从怀中取出一个封好的密旨袋子，交给曹彬，嘱咐说：“一切事情如何处理，都在这个袋子里，自潘美以下有罪者，只要拆开此袋，直接斩首，不须事先禀奏。”把如此重大的生杀大权交给前线主将，这是从前所不曾有过的事情，所以曹彬、潘美一听此言，都大吃一惊，“股栗而退”。这年十月，朝廷以曹彬为昇州西南路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总领各路大军，从江陵沿长江顺流东下，开始了统一南唐的战争。

宋军进攻之时，南唐的沿江守军毫无准备，有的还以牛酒犒赏宋军，及至发觉宋军的真实意图，池州（安徽贵池）的南唐守将戈彦弃城而逃。曹彬军队占领池州后，又乘胜进占铜陵（安徽铜陵）、当涂（安徽当涂）等地，很快控制了长江的重要渡口采石矶（安徽马鞍山市西南），直逼金陵（江苏南京）。

在此之前，江南樊若水（一作冰）因不受南唐重用，曾在采石以钓鱼为名，经过十数次测量，计算了当地长江的宽度和深度，向宋军提出了一个在此架桥的建议。宋军采纳并在荆湖一带赶造船只，运到这里，用大船相连，搭建了长江上的第一座浮桥。在建桥时，南唐君臣以为长江自古无桥，讥笑宋军是在作儿戏，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及至桥成，宋军大批渡江，连克新陵寨、白鹭洲、新林港等南唐军阵地，大军直逼金陵城下。

开宝八年（975）春，南唐军在金陵城外作困兽之斗，屡战屡败。宋军则愈战愈勇，夺取敌军大批船只，俘虏其军队将领多人，并用长围将金陵包围起来，断绝金陵城的柴、粮等物资供应。南唐军无斗志，城中丧气，李煜不得已派出使臣到开封，请求宋军缓师，遭到拒绝。曹彬使人向李煜劝降，李煜犹豫不决，至十一月间，经过宋军的数次猛攻，金陵城已旦夕可破。

曹彬为制止宋军入城抢劫杀掠，突然宣称身体发病，无法管事。宋军诸将赶忙前去看望，曹彬对他们说：“我的病不是药石所能治好的，唯有诸位诚心诚意发誓，攻克金陵时，不妄杀一人，我的病就自然会好的。”诸将心领神会，当着曹彬面，共同烧香发誓，答应曹彬要求。次日，曹彬宣布病愈，再次日克城。李煜与其臣百余人到曹彬军门请罪，曹彬以客礼待李煜，加以安慰，请他回宫办理行装，然后出城赴开封。当时，曹彬只带数骑在宫门外等候，有人悄悄地对曹彬说：“李煜回宫，或有不测之事，怎么办？”彬笑着说：“李煜向来软弱无能，遇事不能决断，既然已经投降，必定不会回宫自杀。”事情果如曹彬所料，李煜回宫后，立即收拾行装，在宋军押解下赴开封。

曹彬平定江南的军事行动，自出师至凯旋，军队畏服，没有敢轻举妄动的。到开封晋见皇帝，文书上称：“奉敕江南勾当公事回”，态度谦虚恭谨，从不夸功自骄。当向宋太祖交回那袋密旨时，宋太祖要曹彬自己拆看，原来袋子里装的是一张白纸，众人都不解其意。其实，宋太祖的目的很清楚，如果曹彬在江南拆袋，看到一张白纸，就明白大事还得请示宋廷，并没有自专之权。但出征时太祖对曹、潘口授的那些话，让众将听了，就会增加曹彬主帅的威信，使曹彬感恩出力。

另外，曹彬出师前，宋太祖曾许诺：“等到李煜归降，当以曹彬为使相。”时潘美在座，听后，对曹彬预为祝贺，曹彬不以为然，认为北汉未平，宋廷是不会轻易把使相的位置给他的。待还师后，果不出曹彬所料，宋太祖对他说：“本应授你为使相，然而刘继元（北汉主）未下，姑且少等等吧！”此语一出，潘美偷偷看看曹彬微微一笑，宋太祖发觉了，急问潘美为什么有此举动，潘美不敢隐瞒，遂以曹彬原估计那样作了回答。宋太祖大笑，赐钱二十万作为报赏。此后不久，以曹彬为枢密使、忠武军节度使。宋太宗即位，才加同平章事，曹彬当使相之望如愿以偿。

曹彬性情仁敬和厚，在朝廷未尝忤旨，也未尝言他人过失。伐后蜀、南唐秋毫无所取。位兼将相，从不自耍威风。遇士大夫于路，必引车回避，对下属吏人不呼其名。听汇报，也是衣冠整齐而后见面。史称“仁恕清慎，能保功名，守法度，唯彬为宋良将第一”。卒后追封为济阳郡王。

潘美（921—987） 字仲询，大名（河北大名）人，父为军校。潘美少年即有大志，卓越豪迈，要在汉、周政权交替的乱世里立功名，求富贵，后跟随周世宗，屡立战功。

潘美在后周之时，即与赵匡胤相友好。陈桥兵变，宋政权初建，他受命劝说后周臣僚及将领顺应时势，归附宋朝，更得宋太祖信任。

宋平湖南后，人心未宁，太祖授潘美为潭州（湖南长沙）防御使，赐黄金带、御马，以示荣宠。当时湖南南部一带，溪洞蛮人聚居，屡为边患，潘美恩威并用，不听命者加以讨伐，溃散者加以招抚，“夷落遂定”。乾德二年（964），又与丁德裕、尹崇珂、张继勋等部攻克郴州（湖南郴县）。这一切都为宋军进攻南汉作了充分的准备。

开宝三年（970），宋廷要南汉刘投降遭到拒绝，乃决意用兵。九月间，以潘美为贺州道兵马行营都部署，遣使十余人，发诸州兵集中于贺州（广西贺州市东南）。潘美大军势如破竹，连克富川（广西钟山）、贺州；十月，再下昭（广西乐平）、桂（广西桂州）、连（广东连州市）三州，西江诸州相继为宋所有。然后，宋军挥师东向，直逼韶州（广东韶关）。

韶州，历来称为广东之北门，军事地位极其重要。南汉刘军队十余万人，在此背城而阵，誓死必争。潘美率军猛击，南汉军大败，逃遁及被俘、被斩者数万人，进克韶州城。刘计穷，乃于开宝四年（971）二月遣使向宋军要求通好，乞降。潘美向南汉使臣宣布宋廷旨意，以为“能战则与之战，不能战则劝之守，不能守则谕之降，不能降则死，不能死则亡（逃），非此五者其他不得接受”。于是，潘美派人送南汉使臣萧漼等赴开封，而自己则率大军继续南进。刘遣其弟保兴率兵抵挡宋军，潘美则鼓励士卒，倍道前进，直趋栅头，距广州一百二十里。由此可知，在韶州至栅头间，宋军正是利用刘的乞和心理，麻痹大意，迅速进军广州的。

南汉主刘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最后集中十五万军队，依山谷为险，修筑壁垒，以便作垂死挣扎。潘美为了解除宋军长途跋涉的困乏，也筑垒休兵，观察敌情，与诸将商议，认为南汉军队的营垒是“编竹木为栅”，若用火攻，彼必溃乱，然后以精兵夹击，可以全胜。计议已定，乃分遣丁夫数千人，人持两把火炬，从小道而行，靠近敌人的栅寨。夜幕降临，天又大风，万炬齐发，火势甚猛。南汉军队见此大惊，匆忙出兵迎战，潘美则挥兵急击，大败敌军，斩首数万级，长驱而至广州，擒刘送京师。南汉亡，宋得州六十，县二百十四，户十七万余。

宋廷以潘美与尹崇珂同知广州兼市舶使。是年五月，授潘美山南东道节度使。开宝五年（972），潘美又镇压了广东土豪周思琼的叛乱，“岭表遂安”。

潘美累官至忠武军节度使，封韩国公。太宗雍熙年间率兵攻打北汉，师败削秩。不久复授检校太师，加同平章事。卒后谥武惠，追封为郑王。

评：曹彬、潘美皆宋初名将，北宋统一，二人立功实多。曹遇事谨慎，谦恭和顺，胜而不骄，一切遵朝廷旨意而行，宋廷依为重臣，推为良将第一。潘用兵威猛，但好乘怒杀人，性暴而误事。雍熙北伐之役，曹军争功遭败，潘美嫉忌而损骁将杨业，二人按律皆应重处，终以功臣之故而从轻发落，难免后人讥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