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第四 王华 殷景仁

王华（385—427） 字子陵，太保王弘堂弟。他的家族为著名的琅邪王氏。祖父王荟，东晋卫将军、会稽内史；父亲王，历任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

刘裕北伐后秦时，征王华为州主簿，转调镇西将军府主簿、治中从事史，他在各种职位上都很称职。刘义隆镇守江陵，以王华为西中郎主簿，升任咨议参军，兼领录事参军。及义隆进号镇西将军，王华随府转任。当时镇西将军府的政事皆由司马张邵处理，王华性格孤傲，不愿意别人的地位或声誉在自己之上。张邵豪奢，每次出门常常前呼后拥，夹车而行；而王华则乘普通的牵车，随从不过两三人。有一次，两人的车在城内相逢，王华佯装不知是张邵，对左右说：“此车仪仗盛大，必是殿下出行。”说完从牵车下来，恭恭敬敬地立在道旁，等看到张邵走近时露出吃惊的样子。王华看不惯张邵，一直伺机弹劾，终于捕捉到了张邵不穿官服登城楼的失误，递上奏本。张邵获罪免职，王华代为司马、南郡太守，署理军府和荆州事务。

景平二年（424），徐羡之等废杀少帝，由傅亮持皇帝印玺至江陵。由于少帝被杀，刘义隆心存疑惧不敢东下。王华说：“徐羡之等人受高祖寄托，责任重大，不敢背弃恩德。他们考虑废黜的君王活着，将来会发生祸患，因此将他杀了。这些都是由于贪生的念头很重，并不是心怀叛逆。况且徐、傅、谢等人势均力敌，各自不相折服，只不过是想手握大权以自保罢了。现在入京继位，安全不会有问题。”刘义隆见王华分析得合情合理，便让他留守荆州，自己带领兵马顺流东下。

刘义隆回到京城即帝位，是为宋文帝，王华也很快被调回建康，当上了侍中。早先，会稽人孔宁子任镇西将军府咨议参军，因为文章义理丰富，受到刘义隆的赏识，此时也来到京城，任黄门侍郎，兼步兵校尉。

王华和孔宁子不满于徐羡之等人专权，日夜在文帝面前说他们的坏话。他们每见到徐羡之，都是咬牙切齿地大声呵斥。元嘉二年（425），孔宁子病死。次年，文帝诛杀徐羡之等人，王华升为护军。

王华自恃门第高贵，不轻易与人交往，从不参加饮宴集会。每当要找人议事，总是乘车前往，停在人家门口，让主人出来与他说话。及王弘辅政，弟弟王昙首受文帝信任。王华常认为自己的才干不能尽情施展而叹息，对文帝用人也不满意。他对人说：“宰相职位竟然置了好几人，天下怎么能够治理？”元嘉四年，王华积郁成疾而逝，时年四十三岁。

殷景仁（390—440） 陈郡长平（今河南淮阳）人，出生于官僚家庭。曾祖父殷融为东晋太常；祖父殷茂官至散骑常侍、左光禄大夫；父亲殷道裕，早亡。

殷景仁少年时代就有做一番大事业的抱负，司徒王谧对他很赏识，就把女儿嫁给他。殷景仁有才学，思维敏捷，虽口中不谈义理，却能深刻领会义理的实质。他平时最喜欢撰录国家典制、朝廷礼仪。初为刘裕太尉府行参军，曾建议请百官举贤荐能，根据被举荐的人是否名副其实来决定举荐者的升迁或降贬，为刘裕所赞同。由于刘裕的器重，殷景仁历位中书侍郎、太子中庶子。少帝时，转任右卫将军。

宋文帝即位，对殷景仁委任礼遇更加隆厚。元嘉初，他与王华、王昙首、刘湛同为侍中，任职门下省，以风格清异、器量宏大，成为一时最荣显的人物。元嘉三年（426），文帝发兵亲征谢晦，司徒王弘入主中书省，殷景仁长值宫禁，共同掌管京师事务。平定谢晦后，代替到彦之任中领军。

元嘉九年，殷景仁升任尚书仆射，太子詹事刘湛代任中领军。他与刘湛本为好朋友，都受到过刘裕的厚待，刘裕曾经许诺要将他们提升为宰相。当时，刘湛居外任，正值王弘、王华、王昙首相继过世，殷景仁引刘湛回朝，共同参预朝政。刘湛回朝后，认为殷景仁官位待遇本与自己差不多，而现在却在自己之上，心中愤愤不平。他知道文帝非常信赖殷景仁，就结交司徒刘义康，想凭借宰相的权势把殷景仁压下去。元嘉十二年，殷景仁又升任中书令，继续带护军、仆射等职，刘湛更加生气。刘义康听信刘湛谗言，在文帝面前诋毁殷景仁，文帝不理睬，信重如常。而殷景仁秘密陈述相权过重，宜稍加裁抑，却引起了文帝的注意。

面对刘湛的步步进逼，殷景仁非常恼火。他曾对旧友说出了自己的怨言：“我把刘湛引荐回京，不料他入朝后乱咬人，以怨报德。”不久，刘湛向刘义康建议，派亲信佯扮强盗杀死殷景仁，并说文帝即使知道内情，也不会因为殷景仁而损伤兄弟亲情。文帝听到了风声，连忙将殷景仁迁居到西掖门外东晋鄱阳公主的宅子，并在那儿设护军府。由于此宅与宫禁相距很近，刘湛的计策没有成功。后来，殷景仁索性推病，不上朝议事。但文帝每天派人将表章送给他过目，朝中政事大小，必让他知道。这件事做得很隐秘，很少有人知道。

刘湛初回朝时，文帝对他委以重任。后来知道他总是煽动刘义康自树力量，又肆意排斥其他朝臣，便逐渐疏远他。在文帝与刘义康矛盾渐显之后，刘湛知道自己难以保全。元嘉十七年，刘湛母亲去世，他乘机在室内埋伏甲兵，想等文帝来吊唁时下手，但文帝没去。同年十月，文帝下诏逮捕刘湛，交付廷尉。就在刘湛即将被捕的那天，久卧病床的殷景仁下地了，他轻轻拂拭朝服和官帽，穿戴整齐。当天晚上，文帝在华林园延贤堂召见他，将处置刘湛的全部事情交殷景仁一手办理。

刘义康被贬江州后，文帝拟以殷景仁代领扬州刺史，兼吏部尚书。当使者将官印送到他的府邸时，殷景仁突然神经错乱了。他的性格本宽大仁厚，此时却异常苛暴。他问侍者：“今年是男子娶妻多，还是女子出嫁多？”左右漠然。是年冬季，天降大雪，他却将雪花当成大树，就这样疯言疯语了一个月，死了。

评：从王华在江陵对文帝的那番言论来看，他是一位有识见的人。正因为如此，文帝给了他侍中的高位，让他施展才智，匡扶朝政，可他自恃华胄，孤芳自赏，害了别人，也使自己盛年夭逝。沈约说：“诛灭宰相，盖王华、孔宁子之力也。”这话虽不太准确，但王华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则是肯定的。王华对徐羡之等人的切齿，并不在于徐、傅等人杀了少帝，而是对大族权力旁落的忧虑和对寒人擅权的痛恨。

殷景仁历仕武帝、少帝、文帝三代，以才华学识深受器重。后来虽病休在家，却参预朝中的决策。他与刘湛之间的勾心斗角，实是元嘉中君权与相权颉颃的一种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