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史简明读本·宋书 南齐书 梁书 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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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第三 文化

“中国古文化极盛时期,首推汉唐两朝,南朝却是继汉开唐的转化时期。”用这样的一种眼光来看待南朝的文化,大体上没有错。所谓转化,通俗地说,就是继承和发展,南朝文化就是在汉代文化基础上继承和发展起来的。

大约从东晋时期起,儒学开始分南、北两宗,其中缘由相当复杂,有历史的、地理的、民族的及生活习俗的种种因素,但南北的分裂和对峙,则是形成南、北二学的重要原因。儒学和老庄思想相结合,阐发经义时不拘家法、章句,这是东晋南学的主要特色,刘宋时仍然如此,治经时不求渊综广博,注重清通简要,重在从综合的、抽象的义理中去探求儒学的精神,而不拘泥于经典中的每一句话,或以背诵经书为能事,故能做到“约简”而“得其精华”。由于政治尚未稳定,刘宋时难以形成经学大兴的声势,故《宋书》无《儒林传》。但精于五经的学者,仍不在少数。宋重玄学经学,尤重王弼《易》注。此外宋亦颇重《礼》学,以雷次宗治《礼》最为著名。

宋开国以后,粗鄙无文的宋武帝倒是十分重视人才和教育。在他称帝的次年(421)就亲临延贤堂,策试诸州郡秀才和孝廉。转年正月,议建国学,命金紫光禄大夫范泰为国子祭酒。范泰亦颇积极,屡屡上表详陈办学事宜。因武帝不久病逝,此事暂时搁置。在以后的二十年里,前有少帝被弑、庐陵王被杀之事,继有文帝平定谢晦之乱,为稳定政权而杀伐。虽然文帝雅好艺文,但国学亦难以一时弘振。因此,一些硕师宿儒往往聚徒讲学,私学风气颇为盛行。如雷次宗于庐山开馆讲学,何尚之在南郊立学聚徒。元嘉十五年(438),文帝征召雷次宗至京师,立儒学馆于北郊鸡笼山。次年,又命丹阳尹何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这就是我国学制史上的“四馆学”。儒、玄、文、史四学的创建,突破了过去学校教育单纯学儒的藩篱,为隋唐时期的专科教育制度开了先河。元嘉十九年,文帝又下诏重建国学,营造学舍,召集生徒。后常入国子学,策试诸生。文帝对学校教育的重视,博得了后人称赞。泰始六年(470),宋明帝下诏立总明观,置东观祭酒、访举各一人,举士二十人,分为儒、道、文、史、阴阳五部。由于当时阴阳学无人,因此这五部学实际上仍是四部学。

继陶潜在东晋开创了田园诗后,刘宋时期,谢灵运创山水诗,颜延之创对偶诗。他们都冲击了当时盛行的玄言诗,开辟了新的诗境。谢灵运性爱山水,作诗主要是描写景物,景物之美也确实被他精刻地描写出来了。他的诗每以繁芜、雕琢为累,但秀句挺出,清新可玩。颜延之的诗句句有出典,句句讲对偶。谢、颜在宋时并称大家,谢诗比颜诗高,颜诗却比谢诗好学。学谢诗必须摄取大自然的美,非身临其境,不能有所体会,也就学不到谢诗的精髓;学颜诗只要多读书、多掌握典故就可以了,这是士人能做到的。因此颜诗在当时比谢诗盛行,但从对诗歌发展的功劳来说,后者比前者要大多了。

在文学上,刘宋的贡献还体现在笔记小说方面,代表性的作品是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刘义庆是武帝的侄儿,封临川王。他素爱文学,平时喜与文士交往,这部书可能是他在文士们的帮助下完成的。全书有八卷,分三十六门,主要内容是记录东汉至东晋的轶闻琐事,有不少是关于清谈家的故事。清谈到东晋末暂告一段落,宋时正好总结。清谈家的特征是言语玄远耐思索,行动风趣不同于常人,《世说新语》用生动精炼的文辞,刻画这些特征,隽永无比。后来,萧梁的刘孝标为此书作注,引书多达四百余种,或引申正文,或纠正讹误,注文配合正文,更增加了全书的美妙。后人多模仿此书,但后世不再有魏晋式的清谈,也就不可能产生同样隽永的作品。

刘宋私家修史的风气仍然盛行,出现了几部有影响的作品。宋文帝时,范晔广集学徒,博览旧籍,以《东观汉记》为蓝本,删繁补略,成《后汉书》九十卷。在书中,特为“党锢”、“独行”、“文苑”、“逸民”、“方术”、“列女”和“宦者”立传,扩大了作史的领域。他把传论和史实紧密结合,发挥自己的创见。《后汉书》行文简洁,叙事周详,是一本较好的史著。但范晔此书没有志,书中的志是萧梁刘昭取晋司马彪的志合成的。撰史最难者是撰志,尽管范晔在《狱中与诸甥侄书》自称“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但撰史不撰志,总不能无愧于班氏。在范晔之后,裴松之以陈寿《三国志》失于简略,搜集史书一百五十余种,为《三国志》作注,开注家未曾有过的新例,注文本身也就成为一部丰富的史料书。

东晋时期,慧远、法显等高僧大德的一系列行为推动了南方佛教的发展。刘宋初,由于武帝、文帝的信奉和提倡,佛教进一步走向兴盛,僧侣人数增加,寺院建筑猛增。据统计,元嘉中,僧侣人数有三万多人,仅建康附近,塔寺数就在千所之上。孝武帝时,朝廷下令僧侣必须对皇帝行跪拜礼,否则要处以极刑。虽一时遭到僧侣的反对,但最后以僧侣的屈服而告终,从而用政权的力量结束了自东晋末年以来的沙门敬不敬王者的争论。寺院屈从了王权,王权反过来也保护和支持寺院。明帝继位,更大力提倡佛教。他下令将其为湘东王时的故居改建为湘宫寺,起宝刹两座,各五层,费用极奢。

刘宋诸帝礼敬佛教,对道教也是尊崇的。在寇谦之于北方推动道教改革的同时,陆修静在南方对道教也进行新的改造。陆修静(406—477)为三国吴丞相陆凯之后,幼习儒书,但性喜道术,早年弃家修道,精研道教经典,广收门徒,声名远播。曾被文帝和明帝两度礼请入宫讲道,并在庐山隐居修道。陆的著述甚多,有《道德经杂论》、《必然论》、《归根论》、《明法论》、《三洞经书目录》等三十余种。他又增修了葛洪从孙葛巢甫所造的《洞玄灵宝经》,并依据此经定立教议,创立灵宝派道教。灵宝派道教强调思神、诵经、礼拜三结合,提倡不仅自己修身养性,还要劝善度人;他还制定了一套斋戒之法和礼拜仪式,完备了道教的宗教仪轨。经过陆修静的改革,道教的影响力提高了,道教走向成熟。同一时期,道教思想家顾欢著《夷夏论》,虽表面上等同二教,实际上是“意党道教”,认为只有道教,才是中国人自己的宗教,挑起了宗教史上著名的“夷夏之辩”。

刘宋时期在艺术方面有所成就的也大有人在。羊欣的真书,孔琳之的草书,范晔的篆书,萧思话的行书,各得一时之妙,而尤以羊欣最为著名。羊欣的书法风格是与王献之相一致的,当时就有“买王得羊,不失所望”之说。陆探微、宗炳、谢庄、王微等都是当时的绘画大家。吴郡陆探微,曾充明帝侍从,善画肖像,用笔有力,线条劲健。他又能作山水画,轻勾漫勒,笔势连绵不绝。宗炳专长于山水画,著有《画山水序》,提出画家必须有丰富的学识,要“巧密于精思”,善于吸收前人的成果,并创造性地提出了绘画透视的基本法则。这篇文章同王微的《画叙》是我国最早的两篇山水画论,对推动后世的山水画创作,影响颇巨。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对天文历法的研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刘宋政权对这一方面是比较重视的。朝廷除了以太史令、太史丞等史官兼管天文历法外,还设置专员,如灵台丞、典历等,负责天文历法的研究。元嘉十三年(436),太史令钱乐之设计了一种新颖合理的浑象仪。这是一个比人体略大些的空心球,球面上布列星宿,各星位置都凿穿小孔,人居球内时,外面光线从小孔中透进来,宛如一颗颗星星在发光,再以水力带动均匀运转,可以形象地演示星宿的出没运行。之后,钱乐之吸收三国吴陈卓的成果,铸造小浑象,更加精密。天文仪器的更新推动了天象的观测和历法的改进。自东晋虞喜发现岁差之后,刘宋的何承天、祖冲之经过仔细观测,再次证实了岁差现象的存在。何承天根据自己的四十多年的观测,创制新历法,为宋文帝所采用,定名为《元嘉历》。新历中创定朔法,使日月食必在朔望;又创调日法,为唐宋历法家所沿用。何承天的新历虽较古历十一家精密,但祖冲之认为还很粗疏,为此,他创制了被称为《大明历》的新历法。《大明历》把岁差引入历法编制中,改革了闰法,使历法的精确度大为提高。《大明历》虽多创见,宋孝武帝令朝臣会商,却有人以“诬天背经”为由反对采用,直到萧梁天监九年(510),《大明历》才代替《元嘉历》。

祖冲之是个博学的人,除上述天文历法的研究外,他还擅长数学,最突出的贡献是在圆周率的研究上。《周髀算经》定圆周率为3,西汉的刘歆求得3.1547,东汉的张衡求得3.16,曹魏的刘徽求得3.14,何承天求得3.1428,而祖冲之求得的结果是3.1415926~3.1415927之间。这一成就是具有世界性意义的,它使一千余年来中国在圆周率问题上一直处在领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