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第二 宋文帝

宋文帝刘义隆（407—453） 小字车儿，武帝第三子。东晋安帝义熙三年出生于京口。九岁时，受封为彭城县公。及武帝建立宋朝，他十四岁，封宜都郡王，进位镇西将军、荆州刺史，加都督衔。与其父不同，文帝自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他广泛涉猎经史典籍，能写得一手好隶书。这一年，他从荆州到京城朝见父皇，正值武帝听讼，就命他当场审讯建康狱囚，辨析判断俱得要领，颇得武帝欢心。

武帝共有七个儿子：义符、义真、义隆、义康、义恭、义宣、义季。长子刘义符是武帝四十四岁时所生，老来得子，倍加宠溺，以致娇养失教。永初三年（422），武帝去世，十七岁的义符继立大统，是为少帝。虽贵为天子，可少帝任情自是。顾命大臣徐羡之、傅亮、谢晦和檀道济见少帝全无天子风范，大为忧虑，深恐有负先帝托付之恩，便商议废黜少帝。按照宗法制度，若废掉刘义符，继任帝位的应是刘义真。可刘义真为人轻佻，不足以承担社稷之重，且与这班老臣早已结下嫌隙。景平二年（424）二月，徐羡之等先以“潜怀异图，讪主谤朝”的罪名上奏少帝，将刘义真废为庶人，交新安郡管制。五月，徐、傅等人称太后旨令拥兵入宫，废黜少帝，令其出宫，迁往吴郡。为免除后患，一月之后，徐羡之派人分别将少帝、义真杀死于徙所。与此同时，傅亮带领百官前往江陵，奉迎刘义隆回朝登位。

废立事件是朝廷大事。虽然徐羡之等人觉得废昏立明无愧于先帝，但此举毕竟非同小可，何况又杀了人家的两个哥哥！于是，趁着朝廷无主的时候，公布谢晦为荆州刺史、檀道济为南豫州刺史，拥兵外镇，扼制京城，以防止将来不测之事。

八月，刘义隆回京践位，改元元嘉，是为文帝。对于被废杀的刘义符、刘义真，文帝并无好感，金銮宝座也是梦寐以求之事，但他并不感激徐、傅等人。权臣擅政、任意废立是东晋后期政治的主要特征，此风在新朝断不可长！但为了稳定政局，安抚民心，文帝隐忍了几年，承认了徐羡之的人事安排。元嘉三年（426），在到彦之、王弘、王华等人的策划和帮助下，文帝杀死徐羡之、傅亮，并拉拢檀道济，率军击败了谢晦，收回了朝政大权。

在消除朝廷隐患之后，文帝始着手修理内政。若要政权稳固，必须让黎民百姓有口饭吃，不致于因饥饿而造反。于是，他连连下诏，奖励农耕，令全国官吏督民耕种。农民缺少粮种，官府要借贷给他们；生产搞不好，地方官要受到惩处。他还亲自带领文武大臣去京郊锄地，令皇后在宫中植桑养蚕，给大家做出榜样。有一年，江南闹旱灾，水稻种不下去，文帝下令改种三麦。他还极为重视兴修水利，修复了不少堤堰，如芍陂、六门堰、马人陂等著名水利工程就是在这一时期扩修的。元嘉十二年，丹阳、吴兴一带洪水滔天，他一次就拨发大米数百万斛赈济灾民。

为了限制大族控制劳动人手，增加朝廷收入，文帝下令清查户口，把世族和豪族侵吞隐匿的户口清理出来，登记在官府的户籍上。元嘉年间的户籍，成为后来齐、梁朝整理户籍的依据。

农业恢复，生产发展，百姓有了些许购买力，文帝下令设立“钱署”，开铸四铢钱。魏晋以来，钱署的设立已是非常稀罕的事了。

在治理内政的过程中，文帝注意官吏的选拔，对于有为之士加以重用，而对于贪残之辈则严惩不贷。南梁郡太守刘遵考是文帝的堂叔，他贪财好利，侵吞朝廷拨来的救灾粮，文帝毫不客气地将他就地免职。

经过文帝的精心整治，南方发展起来了。南朝的史家对这二三十年曾作过这样的概括，大意是说，这一时期战争少，百姓不用负担繁重的徭役，租税也轻，粮食丰收，穷人不再转死于沟壑，也娶得上老婆，有了孩子，人口也多了。人们因天下升平，到处载歌载舞。这几句话，难免有些水分，但元嘉时期南方百姓的生活确实比东晋末年好过多了。

武帝登基时，刘义真曾说过一句含义颇深的话：“安不忘危，休养可恃。”文帝当时未必听到这句话，但这个想法他是有的。元嘉二十二年九月，文帝大宴群臣于武帐堂，临行时他令儿子们切勿吃饭，等宴会时赐给他们食物。等到晚上，食物还未送到，诸皇子皆饥饿不堪。这时，文帝教训他们说：“你们从小生长在富裕的环境中，生活铺张，不知民间疾苦，今天让你们体会一下饥饿的苦味，也好知道节俭用度。”

当宋朝国力逐渐发展的时候，北方的北魏在拓跋嗣、拓跋焘的治理下也兴旺起来。永初三年（422），北魏乘刘裕病死之机，占领了黄河以南的青州、兖州，宋朝失去了碻磝（今山东茌平）、滑台（今河南滑县）、洛阳和虎牢（今河南荥阳西北）四个重镇，边境线退到了淮北。拓跋焘统一了北方，又连年出击柔然和西域诸国，获得了大量人畜。尤其是大破柔然后，解除了北方的威胁，更把注意力转向南方。随着生产的恢复和国力的强大，文帝也在思谋收复被北魏夺去的大片土地。

元嘉七年（430），文帝曾命檀道济统军北伐，次年退兵。

元嘉二十七年春，拓跋焘统率十万步骑，攻打刘宋的悬瓠（今河南汝南）。由于守军顽强，魏军攻城四十二天，死伤一万多人，被迫退兵。魏军撤走之后，文帝调兵遣将准备北伐。他下令青、冀、徐、豫、兖等州家有三丁征发一人，有五丁征发二人，又减百官俸禄的三分之一以充军用。

拓跋焘得知刘宋北伐之讯，特地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文帝，信中说：“你们自己送上门来，这太好了。听说你已经五十多岁了，尚没有出过远门，如三岁小儿一般，如何和我们这些马背上长大的鲜卑人相比呢。现在我特地派人送上十二匹马和毡子、药品等物。你们远道而来，可乘我的马；水土不服得了病，可服用我的药。”

看完这封挖苦讽刺的信，文帝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发兵，北向攻魏。兵分两路，东路由萧斌、王玄谟统领，兵精器利，为主力；西路由刘诞、柳元景统率。东路向北渡河攻碻磝、滑台；西路西攻关中。没料到，东路军攻打滑台几个月，屡失战机，在魏军主力的威逼下，闻风败逃。西路军虽连连获胜，却缺少策应，也不得不撤兵南还。

拓跋焘乘胜南下，包围彭城，续攻盱眙（今属江苏），直抵长江北岸的瓜步（今江苏六合），准备进攻建康。

文帝见魏军来势汹汹，命令封锁长江。从采石（今安徽当涂西北）到暨阳（今江苏江阴东）六七百里的江岸上，处处望得到烽火。魏军南下时，肆意屠杀掳掠，汉族人不是被残害，便是被掳到北方当奴婢。一路上房屋被焚烧，以至春天到了，燕子找不着旧巢，只得在残树颓枝上筑窝；小孩子被刺在枪头上，舞弄嬉戏。魏军的残暴，激起了宋朝百姓的义愤，他们自发组织起来反抗。拓跋焘惦记着前有长江天堑，后有宋军坚守的城池，孤军深入，必有覆灭之忧，便于次年春天，班师北归。

宋魏此次大战是淝水战后南北之间的又一次大规模的较量。战争是残酷的，文帝苦心经营的“元嘉之治”经不起这番折腾。

文帝虽然没有像后来的几位皇帝那样残忍好杀，但他性多疑，好猜忌。他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宋朝“长城”檀道济，接着又赐死了同胞兄弟刘义康，开启了擅杀骨肉的先例。元嘉三十年，太子刘劭带兵入宫，杀文帝于殿中。

在宋朝诸帝中，文帝也以生性节俭而著称，简朴安靖是其治国之道。管车驾的官员曾以御辇顶篷敝败，请求另换新篷，又因车辇坐垫皮质甚劣，请求更换紫皮，文帝一律不准。皇帝崇尚俭朴，百官亦以廉洁自律，所以这一时期的吏治较清廉，有了短暂的“元嘉之治”。

评：守成之主多好儒，文帝也是如此。史称文帝好学，素重硕儒。元嘉中命大儒雷次宗设立儒学馆，后又令丹阳尹何尚之设玄学馆、著作佐郎何承天设史学馆、司马参军谢元设文学馆。这可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件不可忽视的大事。自先秦以来，文史哲不分，而四馆的设立，表明文史哲各自的特性已为人们所认识，并藉此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