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鲸落
黑暗,死亡一般的黑暗。
阿沐都已经存在于这片星球最深的黑暗中5天了,这五天,帝国研究所将反应堆的故障已经研究的七七八八,但总被某一个节点卡住,抓不住头绪。
林熙和白鸢飞也已经整整在这海底呆了五天,好在反应堆所在的巨型建筑里面,有提供给驻留的技术人员和安保人员的临时居所。现在留在海底的这些人,根本住不满留空的屋子。
白鸢飞或许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会存在一般,又或是他的计划里就有潜入深海的部分。在他的终端里,躺着两套飞鸟界最高规格的潜水服。
这潜水服以飞鸟界的科技水平作为支撑,完美展示什么叫以最轻薄的材料抵抗最大的压强。
林熙穿着这套潜水服在这深海里,竟然没有感觉到有一点不适,也没有感到笨重难以活动。潜水服提供氧气的方法不像地球上的那般,需要戴一个笨重的头盔。这套潜水服可以从领口那里直接形成一个有氧气循环的空气仓,完全不需要担心氧气问题。
这几天,林熙除了看戏剧,也和白鸢飞一起穿着潜水服不断探索着这座水下城市。白鸢飞好像是在收集一些数据,一些帝国研究所需要白鸢飞去收集的城市的数据。
另一边的菲迪斯同样也在收集着。
两人渐渐靠近了劳伦斯经营的旅店——劳伦斯小屋。
出乎意料的是,在那场洪水中,劳伦斯的小屋没有受到几乎一点损伤,家具中那些容易浮起的部分也依然凌乱的在房间内上下浮动。
再往远方探过去,那座长长的廊桥依旧完好,向城市的最外围延伸着。
落鲸酒馆依然在那里,完好无损。
要不怎么说劳伦斯小屋是整个阿沐都最高级别的旅店呢,看似脆弱的廊桥和酒吧,在涌入城市的巨浪中,没有受到一点损耗。
“落鲸酒馆,如今居然真的像落鲸一样沉入海底了。”林熙感叹着,几天前,站在现在的位置,还能看到阿沐都最美的落日。
如今,却连阳光都变成了奢侈品。
不经意间,林熙似乎听到了淡淡的哀鸣。那声音很遥远,遥远到触不可及,又好像很近,近到就在耳边。
林熙看了一眼白鸢飞,十分肯定的是,面前这个男人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哀鸣声只持续了一小会儿,看白鸢飞的样子,他应该是没有听到的。抱着不想这个男人工作的时候还要分神照顾自己的心态,林熙也就没有提起。
夜晚,两人回到空气仓内部的建筑里,准备入眠。
深海里其实是分不清白天和夜晚的,几个人完全依靠终端提供的时间显示来进行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林熙正要躺下的时候,一道声音让她身体支了起来。那是一阵哀鸣声,很远,又很近。但可以确定的是,它比起白天听到的更加清晰,也更加哀伤。
那哀鸣中仿佛带有一种魔力,让林熙想要靠近它。
白鸢飞从盥洗室回到休息室的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幕——他所在意的女孩正昏昏沉沉的把潜水服往身上套,显然,困倦中女孩的行为完全听从了自己的潜意识。
梦游的人是不能被叫醒的,白鸢飞也无从分辨林熙是不是在梦游。只好也去穿戴潜水服,准备跟着女孩一起出去一探究竟。
女孩的目的地在劳伦斯小屋的方向,就在劳伦斯小屋与落鲸酒馆之间的廊桥上停了下来,不再活动。
白鸢飞就要把女孩带回房间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哀鸣,从稍浅一些的海域落下。
那是让他会记住一生的画面——那是一头鲸鱼,和五天前见到的是同一种,但显然不是同一头。这是一头比它大上好几倍的大家伙,这么一看,五天前那只只是一头幼崽。
在这深海里,本来是不应该能看到那么远的事物的,因为没有光。但这头鲸鱼的脊背上长满了发出微微荧光的藻类,也有很多泛着荧光的生物在这头鲸鱼尸体周围上下浮动。
没错,这是一具尸体。
深海中的巨型生命逝去后,竟会形成如此壮美的风景。巨大的鲸鱼泛着幽幽蓝光缓缓落下,在过程中留下一条竖直的蓝色光带,宛若神明降临。
若有若无的哀鸣还在持续,仿佛就是这头鲸鱼留在世间最后的长歌。
最终,这位长者永远沉睡在幽暗的海底,一鲸落万物生,给这深海留下一抹光,留下长达百年的温柔。
哀鸣声已经从白鸢飞脑海中消散,却依旧萦绕在“梦游中”的少女耳畔。
“你回来了,没想到我等你这么久,见到你的最后一面却是在这深海里。”哀鸣声中渐渐传出能够让人分辨的语言,和那哀鸣声一样空灵而遥远。
“谁?是谁在说话?!”四周一片蔚蓝,林熙拼尽全力想要大喊,可是她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灵,你还记得当年你在海底和我一同度过的那段时光吗?呵,一只浑身冒火的红色小鸟从天空中直直冲入海中,可把我吓坏了。”
“是谁?是在和我说话吗?灵?那是谁?”
“你居然不记得我了,也是。你现在,好像也不是之前那副小鸟的样子了,我们都变了。”林熙周围的蓝色中,渐渐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身影,那是一头鲸鱼,一头身上覆盖着各种各样海洋植物的鲸鱼。
“看来,你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或许我能够帮助你。希望你以后一切想起来的时候,还记得这颗星球的深海里有我这么个朋友。”
那巨型的身影附近散发出一道光圈,把林熙包裹进去。很温暖,像沐浴在温泉之中。
随着光圈消散,由蓝色组成的空间也渐渐开始崩溃,随之一起崩溃的还有空间中那头鲸鱼的身影,“再见了,我的朋友。”
原本泛着莹莹蓝光的鲸鱼尸体在一瞬间,光芒散去大半,萦绕在海洋里那若有若无的哀鸣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彻底死去,成为生态系统循环的养料。
在鲸落酒馆中,正好能看到这一处落鲸奇观。
也是在这一瞬间,原本处于梦游状态的林熙双眼一下睁开,那双眼睛里,仿佛装下了整头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