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7度日
天气转眼凉了,院里的花草都凋了,鱼缸也被小宫人,搬进了屋里。
吃过了冬至的饺子,各宫的娘娘们都开始写九九消寒图,熬这一日一日的光阴。
蕤音不知道要写过几遍‘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她才可以见到墙外的春风。
每日的早起拾掇、饿着肚子去请安、鹌鹑一般恭顺的磕头、回来吃饭。
真怀念在草原上的日子,虽然天寒风急,却无规无距、恣意豪情,触发了她满人血统中天地为家的情怀,或者更为悠远的林中记忆吧。。
一天午睡后,倦倦的坐在窗前,火盆里的炭燃败了,一层灰白裹着几颗橘红的火星,温温的舒适,不像火红的热炭熏得人头疼。
福临前呼后拥的走进来,从胸口衣襟里取出个巴掌大的精细小笼子,递给她。
“看这虫,声可大了。”一脸笑脸,十分得意。
冬天里能听见蛐蛐的叫声,还真是有趣,回声响在墙壁上,更显得冬日午后的寥落。
“草窠里的民族,听惯了虫子的叫声,越发感觉周遭一片平静祥和,听不见了,可能有其它动物出现在附近,虫再唱起来,说明警报解除。”
福临点头赞同。
“越看越觉得这虫子生的精巧,好像老天设计过一般,严丝合缝的组装在一起。”
“我在草原见到刚生的小羊羔,白白的棉花团一般,打着天然的卷,眼神善良无辜,真是好看。老天生了它,如此完美,却要被人吃,人还真是无法无天。”
“如你这样心软,见到围猎岂不是要难受的要命。我和鹿啊狍子啊倒是有缘,第一次和阿玛哥哥围猎,就射中一只狍子。”
“然后呢吃了?
“吃了。”
“残忍,说着有缘却吃了。”
“满洲人生在白山黑水这就是天生的宿命啊。”
“你的鹿还你。”说着从匣中取出之前福临送的白玉小鹿。”
“莫气,从今儿起把东北三宝改了,人参、貂皮、鹿茸角改了,叫人参、貂皮乌拉草行吧。”说着将白玉重新放回匣中。”
蕤音坐回桌前也不理他。
“今儿怪我,一个蛐蛐引出你这么多感想,冰鞵营在冰上操练腊八节的冰球赛会,有几个小子练了新花样,我明儿带你去瞧瞧。”
见她仍不言语,福临望了望桌上青花大盘里满满叠起的奶制品,捡了一块放在嘴里。
“东莪给你带的,还没吃完啊,若喜欢我写信让她给捎来些。”
其实是博日格德装的,见蕤音喜欢蒙古‘白食’,临行前默默装了几袋子放在她的马车上。
蕤音喜欢一切吃食,书房里挂着自己写了一条横幅“人间悦事唯大嚼”,福临见了捧腹,说她暗示自己宫中伙食不好,这真真是冤枉,她觉得这宫中的生活,唯一期盼的就是每天的吃饭。
偶尔她想起博日格德,临走时要把自己训的海东青带给她,让她打发宫中的无聊日子,还要她带上几匹好马,可是在这里,有了好马又能如何,她哪有机回去骑啊。
“东莪的老三生了,男孩,起名叫扎木。”福临吃罢糕饼喝了一口茶。
福临的小玩意消解了高墙中冬日的聊赖,蕤音有时候竟有点期盼他来,也说些杭州时的趣事,福临像个听书的看客,对外面的世界好奇神往。
这时不免遗憾。
“我枉称君王,说什么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也不过是城中囚徒罢了,到哪日甩起手来,都不顾了,像《徐霞客西游记》中写的那样,遍访名山大川,方才不枉活一世。”
窗外忽然一声轻微的声响,随即消失了。
两人一时侧耳闭口。
“怕是狸猫吧。”蕤音猜想。
这宫中的把戏蕤音日来见识不少,福临在她这里看些闲散手抄杂书,她心知不妥。
福临去慈宁宫请晚安的时候,皇太后一番语重心长。
“边患未绝,四方狼子野心,还不是我们母子高枕之时,我儿当立志高远,莫胡思乱想玩物丧志,万事以基业和生民为先啊。”
福临便知蕤音窗下的不是狸猫捕鼠,而是他额娘的耳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