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推动丛书·物理系列(套装共9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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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的里亚斯特附近的都伊诺小镇

日期:1906年9月5日

路德维希·玻尔兹曼(Ludwig Boltzmann)那时在亚得里亚海边的一个村庄里度假。这假期的用意是让他从维也纳的研究工作中散散心,帮他康复已有一段时期的病和排遣心情的忧闷。可是玻尔兹曼心绪还是很不安宁。

人的心理中有一个基本假设,那就是,时间一去不回头。对此假设,只存在一个科学证据。玻尔兹曼自从他20来岁时当了教授以来,多年来就是为了了解这证据而苦斗。此项伟大的追求,他没有成功。他有关“熵”的工作(熵是衡量变化的一个物理量,它总是随时间增长的)非常精彩,可是没有得到确定的结果。时间方向之谜始终是科学的缺陷。而对玻尔兹曼来说,时间已经到了尽头了。

玻尔兹曼身材魁梧,一脸的大胡子,可是人不可貌相,其实他性格柔弱,容易受人伤害。他工作过度,疾病缠身。那年他62岁,双目差不多完全失明,剧烈的头痛使他坐卧不安。起伏的情绪曾一度把他带到绝望的边缘,使他在慕尼黑附近的一个疯人院里住过一段时间。一点不顺心的事也会使他大大伤心——例如今天他夫人为了要把他的外套拿去洗衣店干洗,因而坚持让他晚一些时候再回维也纳。

玻尔兹曼夫人拿走了外套,和她女儿一同去西司提亚纳海湾游泳去了。就是在那个时候,她丈夫做了天下最不可逆转的事。他把一根短绳子系在窗框的横木上,围着自己的脖子打了一个死结。然后,就在那间租住的屋子里,他自杀了。他女儿艾勒萨回来,看见父亲在那儿上了吊。

玻尔兹曼的自杀,再次生动地表现了时间是如何在捉弄想揭示时间秘密的人。他的丧生深深地震撼了人们的心灵。他在莱比锡的一个学生嘉菲(George Jaffé)写道:“玻尔兹曼的死是科学史中的悲剧之一,就像拉瓦锡(Lavoisier)上断头台,迈耶(R.J.Mayer)进疯人院,皮耶尔·居里(Pierre Curie)惨死在货车轮下一样。尤其可悲的是:这事就发生在他的思想将取得最后胜利的前夕。”

玻尔兹曼的思想牵涉到原子是否存在。有些评论家把玻尔兹曼看作一个智力的“三十年战争”的受难者,这战争是和不肯接受原子论的人打的。他的对手包括一大批19世纪思想界中的知名人士,其中有法国的督黑姆(Pierre Duhem)、孔德(Auguste Comte)和庞加莱(Henri Poincaré),德国的奥斯特瓦尔德(Wilhelm Ostwald)、荷耳姆(Goerg Helm),以及其他在美国和英国的诸如兰金(William Rankine)、史大罗(John Stallo)等人。他最大的敌手是他的同胞马赫(Ernst Mach),他们之间的论战使玻尔兹曼在知识界中形势孤立。玻尔兹曼有一次曾向一个同事表白,说懂他理论的人,实在是一个也没有。

玻尔兹曼对原子和分子的看法,终于占到上风。可是他希望能进一步解释时间的方向。对于自然界的这个特点,玻尔兹曼比其他任何科学家都下了更大的工夫。他这方面的雄心,终被狂躁抑郁症所击败,使他自杀。下面我们将要看到,玻尔兹曼在原子分子的概念和时间的方向之间,成功地建立了一个决定性的关联。可是他的伟大梦想,在他生前始终没有实现。

在努力想用原子分子语言来表达时间箭头和我们这世界其他特性的人中,玻尔兹曼还不是最后一个死于悲惨结果的人。加州工学院的古德斯坦(David Goodstein)在他的《物质的状态》一书的开头写道:“一生中大部分时间花在研究统计力学的路德维希·玻尔兹曼,1906年自杀身亡。艾伦菲斯特(Paul Ehrenfest)继续了这项工作,但也以类似的方式而死。现在轮到我们了……也许研究此项课题,谨慎为妙。”

对于我们笃信物理学的人来说,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区别只不过是一种顽固的幻觉。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