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战于废城之内(上)

“这里就是…伊甸外围吗。”

晨凛抬起头,仰望着眼前一幢一幢的高楼大厦,而在最深处的里面,正是那巨大得离谱的黑色半球体。

由于城市的阻挡,众人看不见球体的下半部,却也因此更突显出半球体那连高楼大厦都显得渺小的巨大。

[呜哇~~就算从上面看也一样很巨型呢,我想它可能有几百米高吧?]

米蕾娅从上空缓缓降下,同时不忘为眼前的黑色半球体建筑惊叹,看上去有点兴奋。

现在众人正位于伊甸周边废城的边缘位置,为了视察废城的状况,奈特和晨凛便决定在边缘停留一会,让米蕾娅在空中视察一会。

[欢迎回来,情况怎样?]

待幽浮少女重新伏在自己背上后,晨凛才带着浅浅的笑容向她询问。

米蕾娅頭上的兔耳髮箍晃了晃,将食指抵在柔软的嘴唇上,回忆着刚刚在空中所看到的一切。

[就像晨凛你说的,城里很多人潜伏着呢,虽然没有一幢幢建筑侦查,但也能发现不少三两成群的人,而且还有不少比起之前遇过的都要巨大的怪物…估计,至少都是B级吧。]

[这样吗…我明白了,都到达这里了,总不可能到现在才来退缩吧。]

灰发少年深呼吸了一口,平伏一下心情后,才将米蕾娅的报告转告给两人,在得知城里的狀况后,奈特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

“虽然想到会有人埋伏在这里等待新人,不过没想到连魂兽也更强大,看来没打算让我们那么轻易到达伊甸…”

“预想之内的事,不过有米蕾娅在,我们就能省下很多麻烦。问题在于,那半球体的入口到底是在哪…”

说着,晨凛困扰地看向那半球体建筑,要在如此巨大的建筑上寻找入,让他实在感到无从入手。

[抱歉呢,晨凛,虽然我已经在周边绕了一圈,但都没发现有像门之类的东西…]

“不,既然是防御设施,那出入口自然不会设置得那么明显,所以不是米蕾娅你的错。只是如果早知道这样,应该先向响音问出入口的位置的…”

在摸头安慰了一下有点失落的米蕾娅后,灰发少年开始沉思起来。

若果出入口不是设置在半球体墙壁上,那就有可能是隐藏在地下,又或是要按下什么秘密开关,能想到的可能性多不胜数。

也并非毫无头绪,既然响音曾进到里面,那就代表确实有什么方法,能从外面进到伊甸。

“虽然也想去站点补充一下物资,但那么明显的目标肯定会被其他人狙击,倒不如趁剩下的物资还没用完,先找到入口还比较重要。”

“也是…只是我们没有任何线索,找起来会有难度。”

说着说着,两人都陷入苦苦沉思之中,并没有什么好的对策。

米蕾娅和羽无也不笨,但这队伍的行动方针通常是由奈特和晨凛共同商议得出的,两名女生并不会提意见。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总之先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我当前锋,奈特你殿后,羽无帮忙看着爱姬,侦察周围的工作就交给米蕾娅你了。”

经过好一番商量后,两人得出了总之先行动的结论,并作进城前最后的准备。

晨凛拔出了砍刀,检查重要的武器的状况,以随时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然袭击。

奈特也仔细地检查起每一把匕首,确认好身上的装备后,却是向灰发少年投以怀疑的目光。

“以防万一我先问一句,张晨凛你该不会因为心软而不对其他人下杀手吧?”

“事到如今才问?不是废话吗?虽然我不想发生无谓的争斗…”

晨凛本人亦不在意,确认刀刃没有崩缺后,空挥了几下,才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但既然都袭击过来了,那就应该作好了被反击的准备了吧?”

灰发少年的眼神,已经回答了奈特的问题,于是他也不再作追问,收起大部份匕首,只留下两把握于手中。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再杀几个人也是一样的吧…

闭起双眼,少年依然能够感受到,手持着刀刃,贯穿人体的感觉,那比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只要刺对位置,不用多少力也能够刺穿对方。

[杀人,比想象中容易啊。]

[…如果没遇见敌人就好了呢。]

对晨凛的自言自语,米蕾娅只能回以苦涩的笑容,她理解,若果不解决对方,那被解决的就会是自己,他并没有选择。

所以,幽浮少女只能希望不会遇上敌人,那样众人就不用受伤,亦不用杀死对方。

只是那昏暗的天空彷佛在预告着,他们的未来绝对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

…

…

伊甸外围的废城和众人之前遇到过的很不一样,不单指其规模以及结构,更多的是指它的氛围。

[晨凛,前面两点方向,总共是三人,不过看来是没发现我们。]

“这样吗…那我们就回避吧,没必要多余地消耗体力。”

得到米蕾娅的指示,晨凛领着众人躲进了旁边的一栋大厦,只由破烂的玻璃窗探出半个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建筑中放着很多破烂的桌子和椅子,从残留的布置看,这里以前应该是类似大型餐厅的地方。

“…奈特,你怎么看?”

灰发少年看着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自己而直走直过,忽地向奈特提出了疑问。

冷不防地被如此问道,即使是奈特也愣了一下,不知道晨凛想说什么。

“你指哪方面?”

“我们,比他们强吗?”

“…不,正面战斗的话,是他们比较强吧,看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就知道了。”

奈特只是瞄了一眼外面的三人手持的武器,便如此断定自己比他们要弱。

“云母吗…也是,也就是说他们早就已经进过伊甸一次了吧,和他们之间经验的差距可不只一丁半点,只是…”

“怎么,你这个正当防卫主义者也打算主动出击吗?”

“我只是不喜欢无谓的战斗而已…只不过,若果能够和他们交涉一下,不就可以知道伊甸的入口了吗。”

“…”

听到晨凛的话,奈特的眉头有一瞬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回复到平常一贯的冷酷神情。

他明白晨凛说的交涉是什么意思,少年没天真到认为在这个世界能够用语言和他人和平交流,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果然,自从在山丘的事件后,他就变得危险…不,应该说是变得正常起来。

本来他那另一个人格就很具有攻击性,现在连原来的人格也变得具攻击性起来…该说幸好已经到达了伊甸的边缘吗…

作为同伴的话,晨凛身上实在是拥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在,留他在身边,虽是可靠的同伴,但同时亦是可怕的敌人,奈特暗地里在心中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必要时便抛弃其他人自己逃走,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奈特从一开始便如此打算,可不知不觉中,或许是同伴意识过高,致使奈特并没怎么考虑独自行动的事。

“若果他们有一个落单的话,这个建议倒是有点可行性,必须考虑到他们每一个也有像那女的程度的力量。”

尽管如此,奈特还是回答了灰发少年的问题,至少现在他并没有造成威胁,那就没必要表现出自己的警戒。

最适当的应对法就是保持着友方关系,并尽快进到伊甸里,就能正当地分开,不再扯上关系。

“也是…虽然不太可能,如果他们每一个也像响音那么强,我们也只是出去送死吧。”

晨凛的话语听上去夹杂了一丝不甘心,或许他是真的想实施这么一个计划,而这是以往…至少是奈特刚与他结伴时他不会做出的事。

米蕾娅比奈特更体会到这一点:她的表情自进城之后就没有开朗过。

[晨凛,感觉…你好像变得有点像神凛呢。]

[我…和那家伙,吗…]

灰发少年的惊讶表情只在他脸上闪过一剎那,却很快回复到平静,彷佛也认同米蕾娅的话般,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可能吧,那家伙比我更适合在这样的世界,而我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只能去模仿他的思维,只是…]

在这样的世界,为什么还要继续生存?

雪夜的疑问一直在他耳边回响,那个自己亲手解决的,目光中藏着深深绝望的女孩。

欺骗才是正常的,被杀也只能怪自己,那孩子只是因为太过弱小,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结局。

在这个世界,这才是正常,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存活下来的人才是正确。

不,在原来的世界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即使存在法,也依然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

倒不如说,现在这个世界是正确过头了,没有多余的法与律,有的只是纯粹的智与力,极度地不公,却又绝对地公平。

所以,就算看到雪夜那样悲惨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的感想,那才是正常的,并没有错误…

本应是这样才是。

我…为了米蕾娅,怎么也要活下去,奈特他也是为了保护爱姬而活下去,至于爱姬本人,她连作出选择的能力也没有。

那,羽无呢?她又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应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去游乐园吧?

晨凛将视线投向坐在楼梯阶上的羽无,蓝色的发丝披散在阶梯之上,她无机质般的双目一直盯着怀中的白色枪械,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从初次见面开始,少年就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打算,脑袋中在盘算着什么;相比起更晚相遇的奈特,晨凛反倒还更了解他。

持着白色枪械的少女从来没有说过有关自己的事,过去,喜好,目的…这些一切,晨凛都不清楚。

永远保持着自己不缓不急的节奏,珍惜地抱住那神秘的白色枪枝,礼貌的敬语就像是立于她和他人之间的墙届。

存在,并只是存在在那里,身上的色彩彷佛都像是染在玻璃之上,随手一抹就能窥见那透明的本质。

简直…令人烦躁。

[晨凛…?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只是…]

少年突然沉默下来,让米蕾娅担心地从后抱住他,兔耳状发箍也像真的兔耳那样晃了晃,显得十分可爱。

[…咦?啊,不,我不在意,只是刚才在思考其他事情…啊。]

“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过神来的晨凛打笑着摇了摇头,正想向幽浮少女解释,却发现羽无留意到自己的目光而望了过来。

“没什…对了,你的子弹只剩下五发对吧?”

“是的,在山丘时用了五发,所以只余下五发而已。”

虽只是临时想到的话题,不过少年也考虑起关于子弹的问题来:

羽无的枪是特别的,自然所用的子弹也和其他枪的不同,因此同样无法在站点兑换,所有的子弹,就只有从开始的持有者那儿抢来的十二发。

在遇到奈特的废城中用去两发,在山丘地区时,从流离手上救下晨凛用了一发,狙击响音又是一枪,最后与曲子遥对峙时开了三枪。

可以说,羽无的每一枪都是在必要情况下才击出的,可即使这样,也依然只剩下五发子弹。

“唔…五发的话,撑到到达伊甸应该是没问题的。”

“前提是不发生突发事件,别再说废话,准备迎战了!”

奈特突然插话,拿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作出了备战的姿态,闻言,晨凛马上转换过心情,手持砍刀与奈特并肩,将羽无和爱姬都护在身后。

“被发现了吗。”

刚才被晨凛观察的三人光明正大地从建筑的正门走了进来,手中都持着黑色的武器,很明显,那些全都是云母。

是三名少年,年龄不一,分别持着两把黑色的长剑和一把长戟。

大概是领头的少年,握着长戟的手臂上留着长短不一的疤痕,杂乱的长发只是随便地用橡皮筋扎起来,看似已经经历过不少战斗。

不过意外的是,三人虽然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不过并不像响音那样战意高昂。

“四人小队,两个是女生,其中一个还是小孩吗…虽然很抱歉,但还是请你们死在这里吧。”

“看来你们好像不是太想战斗。”

明明是已经取得了云母的经验者,但他们却表现得更像刚来到这边世界的新手。

眼前的三人和之前遇见的人所处的立场不一样,不管是晨凛还是奈特都能感受到,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刺探一下再说。

“那在开战前先让我问一下你们几个问题吧。既然你们都已经拥有云母,而又不想杀人,那为什么还要和我们战斗?去和魂兽战斗不是更好吗?”

“…”

三人没有回答,可脸上却纷纷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紧紧咬住嘴唇,甚至没有直视众人的勇气。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不少,但有些事情你们还不清楚…”

领头的持戟少年好不容易才回复过来,以其略显沧桑的脸容苦涩地望着众人,语气中渗出深深的无奈。

“你们知道伊甸是什么地方吗?里面真的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乐园,是这已经没有未来的世界中的唯一乐园。”

“…!”

即使是响音也没跟他们提起过有关伊甸内部的状况,也顾不上对方是否有意在拖延时间或是什么,众人在保持警戒的同时仔细聆听着该名少年的话。

“里面可以说是这世界唯一安全的地方,可是他们并不想我们一直在里面逗留,于是每天1000KP,便成了留在伊甸内的代价。”

“每天1000KP…确实是有点高,但以你们的实力和装备…”

“还不明白吗?你们一直来到这里,就没有发现什么吗?”

被对方这样一问,晨凛和奈特开始回想起,一路上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其中有什么是能够和现在讨论的事情连系上的。

“…因为,没有D级魂兽?”

奈特比晨凛早一步想到对方想说的事,看持戟少年微微点头,他就清楚自己并没有猜错,他已经知道了三人为何选择以人为对手。

“没错,在伊甸的周围并没有D级魂兽,甚至连C级的也很稀少,其中的原因,我想你们已经亲眼看过了吧?”

互食,被对方这么一提起,晨凛便想起自己在废城时所看见的光景,丑陋的怪物互相吞食,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感到有点恶心。

那没有D级魂兽的原因就很明显了,因为互食,低等级的魂兽都已成为了高级魂兽的食量,弱者消失,强者更强,造成现在伊甸附近的环境。

那么问题就来了。

如果有D级魂兽,只要凭一己之力杀掉,就能获得一天份的KP,对拥有云母的他们来说可以说是很安全。

但从C级开始,一个不小心便会受伤,算上治疗花费的KP,效率并不比猎杀D级的高多少,而且这还是理想的单挑状况下,组队的收益就更加少,同时亦有被围攻的可能性。

“若果是B级魂兽,更加是不可与C级的相提并论,除非是那些强得不象话的人,否则像我们,就算有三个人,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勉强打败一只,可5000KP每人能分到的就只有那么一点…!”

也许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持戟少年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握着武器的手也在轻微的颤抖着。

在发现自己有点走神后,他深呼吸了一口,重新回复过冷静,向众人投以渴望被理解的目光。

“我手上的伤,就是被B级魂兽攻击留下的,以我们的实力,对付B级也落得这下场,更何况那些A级的真正的怪物…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像这样,以装备优势来欺压新手了。”

话说到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很幸运地,晨凛等人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他们也曾被B级魂兽撵得只能抱头鼠窜,也切身体会过A级魂兽那不讲理的身体性能。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正面那些怪物所带来的恐惧感,那种彷佛由心中最深处升起,比一切事物要更为阴寒的恐惧。

即使是晨凛也曾逃避过,奈特亦选择了逃跑,所以,他们能理解,不想再次面对那恐惧,没有人能够责备选择了这样的道路。

以风险和效率来计算,攻击新手确实是最好的赚取KP手段。

但理所当然的,理解敌人,不代表就会没有战斗。

“我明白了,但是如果想要我们的资源,那就用实力来抢吧。”